瓦奇睜開了雙眼，原本有些昏暗的環境，卻迎來了強光。

讓他忍不住瞇了瞇眼。

等到適應了光線的突然變化之后，瓦奇這才認出自己現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南斯克中學的門口。

他頓時感到有點疑惑，自己明明在羅莎琳德的小屋里進行采購，怎么會突然來到南斯克中學呢。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南斯克中學周邊的環境似乎和瓦奇最近一次去的時候不太一樣，或者說，現在出現在瓦奇面前的這座學校，更加符合瓦奇記憶中的相貌，也就是瓦奇曾經在這座學校就讀時的樣子。

正當瓦奇呆站在原地，有些發懵的時候，突然在背后傳來了他人呼喚瓦奇的聲音。

“韋斯特，你在這里干什么呢？快要上課了！”

瓦奇回頭一看，眼睛頓時瞪大。

叫他的人不是陌生人，正是瓦奇以前的同學——杰弗里·梅森。

瓦奇在上學的時候，并不喜歡與他人交談，總是坐在位置上看書，或者思考自己的事情。

杰弗里算是瓦奇為數不多的朋友，盡管自從畢業之后，瓦奇就再也沒有見過杰弗里，但是在那段枯燥的時間里，杰弗里陪伴了瓦奇，兩人有不少的共同語言。

時隔接近十年，又見到杰弗里，瓦奇的心情既感慨又觸動。

不過，根據杰弗里說的話，還有現在眼前的南斯克中學，種種跡象表明，瓦奇似乎回到了過去。

他試探性抬起雙手一看，自己的手掌果然縮小了一圈，變得稚嫩，身上還穿著校服。

于是，瓦奇回頭看著杰弗里，問了一句：“現在是幾幾年？”

“你睡糊涂了？現在是1195年4月15日啊...你真的不進去嗎，快到上課時間了。”

4月15日，聽見這個日期之后，瓦奇先是呆了一秒，臉上的微笑變得僵硬，隨后他像是被神秘力量操控，魔怔一般朝家里的方向跑去。

哪怕過去了十年，二十年，瓦奇也不會忘記，他出生的那棟小屋。

他同樣清清楚楚地記得4月15日，這個日子，是父親不辭而別的日子，從此以后他們母子三人只能流轉寄居在各種廉價公寓里，而瓦奇在那之后也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父親——米爾斯·韋斯特。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的是現實，亦或是神秘力量制造出來的幻覺。

幻覺也好，現實也罷，他希望自己能趕得上父親離開的時間，問他一句，為什么。

在那之后，母親從來沒有對瓦奇和愛娜談論過父親離開的原因，只是默默地撫養他們兄妹二人。

她從來沒有抱怨過父親，在瓦奇的記憶里面，母親總是帶著疲憊的笑容，教導他們要努力生活。

母親越是這樣，瓦奇對父親的偏見和執念就愈發深邃。

像父親這樣老實，而又踏實工作的工人，為何會突然不辭而別，其中又有什么隱情。

這些所有的一切，在母親因病去世之后，對瓦奇而言就變成了未解之謎。

所以，現在有了這個機會，瓦奇只想沖回家里，妄圖能找尋到父親的蹤跡。

哪怕現在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幻覺里，哪怕就連得到的答案也是幻覺的一部分，瓦奇也必須要讓自己知道那份答案，那份母親直到歸于虛無也沒有說出口的答案。

瓦奇在斯克區的街道上飛速狂奔，榨干自己能使出的所有力氣。

很快，瓦奇回到了那間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房屋，站在門口雙手扶膝，氣喘吁吁。

只是在極度疲憊的狀態下稍微停留了片刻，瓦奇立刻走上前去，打開家門。

屋里的場景立刻給上頭的瓦奇潑了一盆冷到極致的涼水。

在他的眼前，客廳里沒有任何人的身影，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

瓦奇走進屋內，焦急地呼喊著，希望能有人回應。

“瓦奇，你怎么回來了？”聽見了客廳內的喧囂聲，瓦奇的母親從廚房里探出半個身子，臉色疑惑。

“媽...”瓦奇的視線頃刻間被淚水模糊，除了媽媽這半截單詞，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這是幻覺，幻境，瓦奇希望這一刻能永遠不要停止。他寧愿待在幻覺之中，不愿離去。

他慢慢的向著母親的位置靠近，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了上去。

那股親切，血濃于水的氣味從眼前人身上傳來，不用懷疑，這的的確確是瓦奇的母親。

瓦奇用力閉上了眼睛，而瓦奇的母親也沒有拒絕他的擁抱，任由瓦奇在自己的懷中。

這一瞬間，瓦奇的腦海里浮現出了許多曾經的畫面。

美好的，亦或是悲傷的，在多年以后的現在，對瓦奇來說都是一份彌足珍貴的禮物。

想到那些如同午后陽光味道的記憶，瓦奇的嘴角不自覺有了上揚的幅度。

沉湎了片刻之后，瓦奇抬起了頭，盯著母親有些疑惑的眼睛。

他沒有忘記自己的還有必須要問的事情。

“父親呢，您看見父親了嗎？”瓦奇的聲音顫抖，好不容易把話完整地說出來。

“問題的答案，你不是很清楚嗎...”

眼前的‘母親’推開了瓦奇，說出的話，瞬間變得不再親和，明明相貌和味道一模一樣，但是卻讓瓦奇感到陌生。

“父親，丟下我們走了呀...”‘母親’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如同機器，讓瓦奇如墜冰窟。

“你知道的，他永遠不會回來...永遠...”

這段聲音如同夢魘的囈語，反復在瓦奇的耳邊回蕩，穿行。

瓦奇站在原地，久久不能釋懷，而‘母親’的身體早就化為一灘黑色的泥水，積在房間的木地板上，最后，慢慢滲入地面，逐漸失去了蹤跡。

而房屋內的擺件也已經變得扭曲，花瓶，桌椅，無規則地浮在空中，接著整個屋子的顏色都失去了色彩，變得黑白又沉重。

瓦奇早已流干了眼淚，差點失去了站起身體的力氣。

他的樣子，看上去想要說點什么，可是張開嘴卻不知說些什么，也不知對誰訴說。

“...”

最后，一切都在瓦奇的眼前變得黯淡，扭曲，消失不見。

直到再一次地亮光出現，瓦奇的眼前多出了一面鏡子。

這里同樣是瓦奇熟悉的地方，斯克區的公立醫院。

而現在鏡子里的，不再是中學時期稚嫩的瓦奇。

硬朗的五官，沒有刮的胡茬，有些迷茫的瞳孔，樣貌和現實中的瓦奇別無二致。

瓦奇忍不住伸手撫摸了鏡面，有點冰冷。

這個夢境對瓦奇來說，真實到殘酷的地步。

他的心中已經隱隱約約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