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清呼吸急促，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劍身劃破掌心。

見徐少清遲遲未動，趙玉發又開口利誘。

“只要你殺了那妖女，我以道心擔保，回了宗門后，我必正式收你為內門弟子！”

“保證？”

徐少清冷笑一聲，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

“你的保證，又有何時算數過？！”

他方才在穆兆明口中得知，這老道壓根沒把他當回事，所謂斂財大計，自己不過是一枚傳訊的棋子！

穆兆明是他姐夫，他還不敢殺。

你這老道欺我瞞我，未曾看得上我。

那我也不必顧忌欺師滅祖！

徐少清踱步走來，眼中頓時透出一股殺機。

“逆徒，爾敢！..”

趙玉發話音未落，卻見徐少清跨站在自己胸膛上方，提著劍身直指心臟刺了進去。

他本就靈氣枯竭，體無完膚，還未來得及在這世間發出最后一聲慘叫，立刻斷了生機。

徐少清渾然不知，雙手麻木，他一劍又一劍捅入趙玉發的五臟六腑，血花四濺。

“修仙修仙！修的勞什子仙？！

你這狼心狗肺的老東西，何時正眼瞧過我！？”

他凄狂大笑，眼淚夾雜著血液橫飛，仿佛將多年受到的屈辱，通通發泄出去，

“筑基仙師又當如何，還不是死于我徐少清之手！”

紅色雪花飄散飛舞，江邊冰面不斷破碎，分割成數塊漂浮的冰塊。

數十只奇形怪狀的魚妖，伸展著軀體爬上了冰面...

穆無昱感知體內靈泉快要耗盡，眼皮抖動。

體內蠱蟲，他煉化了三只。

還剩昨夜一只潛伏的貪蠱無以為繼。

煉化帶來的好處極為明顯，他感覺自身的力道在不斷暴漲。

隨著傷損的皮質脫落，身上的傷勢也被盡數修復。

他隨后緩緩睜開了眼。

只見一輪血月光華奪目，空中鮮紅飛雪凌亂。

徐秀蓉倒在路邊，徐少清呆愣在身死的趙玉發身旁。

云淑瑩被那羅剎護著一動不動，全然不見方才那些鎮民身影。

若不是煉化過程明晰，穆無昱還以為他怪癥又發作了。

很快，他眼神一凜，眼前眾多魚妖躍出江水。

它們像是大夢初醒，還不太適應自身纖弱的四肢，極為別扭地爬上冰面。

它們紛紛抬起頭，眼神熾熱地看向空中那輪血月。

又是那種怪魚，還有其他品種。

穆無昱立時聯想到那條九品虎紋鰱魚妖。

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糟了！

貪蠱并未煉化，它會勾動自身欲望，無限放大。

他定息凝神，努力不去想那些雜念。

只見那些魚妖紛紛上了岸，密密麻麻有數百余多，接連向云淑瑩的方向涌去。

他牽掛云淑瑩安危，箭步上前，一劍劈向為首動作最快的那只魚妖。

“鐺！”

魚妖頭皮迸發出火星，穆無昱一怔，卻見手中兵刃早已卷刃，不能用了。

他迅速掏出腰間柴刀，一刀抹過魚妖頭顱，妖血飛濺...

這些魚妖出了水面，不及水中迅猛，他此時力逾八百斤，手中柴刀堪有練氣五重之能。

不過魚妖數量龐大，這股巨力對他的負荷也不小，每一次揮舞，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疼痛。

“小昱兒，太好..了...還好...你沒事..”

云淑瑩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一道守在自己身邊，不斷與妖魔廝殺的身影。

她先前雖為對方種了蠱，終是未舍得將對方也當作祭品。

她的身體極其虛弱，連忙喚起身旁羅剎起身，擋在二人身前。

穆無昱借著羅剎掩護，趕忙俯下身來。

他現在的口齒又靈活了一些，關切道：“恩人，怎么會，弄成這樣？我該，如何救你？”

“等..我..師尊...來...了...我們，就有..救..咳..”

云淑瑩口中不斷咳血，指尖直指天空那輪心臟跳動般的血月。

一抹灰黑氣自指尖扶搖直上，沒入月中。

她心滿意足，眼神惺忪，像是隨時都要睡過去。

見到那抹魔氣，穆無昱反應過來道：“恩人，我也有，黑氣，如何渡你？”

云淑瑩雙目無神，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浮現一抹笑容。

“你...騙我，你...怎么..可能..是..魔修..”

穆無昱焦急萬分，云淑瑩現在意識恍惚，大事不妙。

他左右環顧，看見了仍跪坐在地上的徐少清。

他是在場唯一和仙門有所關聯的人，或許懂得如何救人。

穆無昱不敢懈怠，加快腳步，大聲道：“徐少清！醒醒！”

徐少清聞聲抬頭，卻見來者身后，血月正不斷往下流淌著血液。

鮮血澆灌羅剎全身，無數魚妖爬滿了它的身軀，不斷撕咬。

可那羅剎并未抵抗，反而任由魚妖啃噬，露出森森白骨。

而面前，穆無昱背光的身影一片漆黑，邊緣泛紅，像是索命的惡鬼。

這里...是地府嗎？

他眼神迷茫，穆無昱實在是不耐煩，喝問道：“徐少清！如何，渡氣救人？！”

徐少清登時驚醒，被那眼神看得渾身發毛，不由打了個寒顫。

穆無昱持著柴刀又往前走近一步，徐少清借由柴刀反光，這才看清他的臉。

而隨之，一樁令他恐懼，自我封閉的回憶浮上心頭。

兩年多以前，他還未拜入仙宗，住在穆家老宅過活。

那時，是他頭一回遇見穆無昱。

當時的穆無昱，正在宅院門口，逗弄著一條小黃狗。

但穆無昱手腳笨拙，用小狗逗弄他來形容都不為過。

見那穆無昱癡傻，當時的他玩心大起，一腳踹向那條小狗。

哪知用力過猛，不小心踹死了那畜生。

他本想打個哈哈就離開。

誰知那家伙，竟二話不說掏出柴刀。

徐少清此時嘴唇發白，目露驚恐...

那日，穆無昱竟當著自己的面，活剮了那條小狗！

將那皮毛血肉盡數剜盡，刀法嫻熟的像是浸淫多年的屠夫！

他隨后將自己按在地上，抓起那些血肉毛發，一把一把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而他現在手中那把柴刀，正是當年剖尸的那一把！

徐少清面色煞白，不顧穆無昱阻攔，起身踉踉蹌蹌。

他隨后看見倒在路邊的徐秀蓉，像是沒了呼吸，昏迷不醒。

徐少清嘴角抽搐，眼睛顫動...

“我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他神色癲狂，雙手貼著頭皮，不斷抓過自己的頭頂，磨破血皮五官扭曲。

穆無昱求人無望，不再管他，轉頭瞥見諾大個羅剎身軀，已快被那些妖魔吃的干干凈凈。

他救人心切，回身來到云淑瑩身邊。

云淑瑩已然徹底昏死過去，穆無昱一咬牙，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既然黑氣是在自己體內，那么喂血或許有用。

他將手腕遞到對方嘴邊，鮮血不斷流出...

云淑瑩蒼白的面龐竟有所緩和。

穆無昱還未來得及松口氣，耳邊又聽見一陣悲涼的哭喊。

“桂娥...桂娥！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啊！...”

他轉過頭，小鎮深處，穆兆明抱著不省人事的徐桂娥嚎啕痛哭，往外跌跌撞撞地走出。

在這慟哭聲中，穆無昱感覺到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捏緊了自己的手腕。

穆無昱順勢往下看去，懷里的云淑瑩清醒了過來。

她目光冰冷，嬌軀顫栗，奮力從牙縫擠出一句瘆人的話語。

“小昱兒，還記..得..我們..約定..嗎？

幫我...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