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鎮，玄正武館。

午時已過，杜威早就誤了大課的時辰。

眼見杜威姍姍來遲，張權面色上有些難看。

“小杜！你今天為何遲到？往日巳時三刻開練，你卻午時二刻才來。該不是昨天我夸了你兩句，你就飄飄然了吧。還有陳青呢，這小子跑哪里去了？”

見到師父張權發火，杜威連忙將早上白水村中聽見鑼響，還有陳青去祭拜亡父亡母的事情告訴給他。

張權聞言點頭，他雖然不是神武營中人，但“神武鎮幽，生人莫近”的規矩，自然也是知曉，便沒有繼續責備杜威。

至于陳青，他近日就要去參加武者考核。少上一堂小課，也無傷大雅。

“罷了……你先把《武祖長生拳》打一遍給我看，權當今天的熱身。”

張權負手而立，收起不悅神情，正色道。

“是！”

等杜威將這已然大成的《武祖長生拳》打完，張權神色方才稍緩。

“大成，不錯……”

昨日杜威才把玄門功夫《游身掌》練到入門，沒想這才剛剛過去一夜，連這《武祖長生拳》都突破到大成了。

這杜家小子，倒真是給自己帶來不少驚喜。

“都是師父平時指導有方……”

被自己的學徒夸贊，張權也是極為受用。

“你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過謙虛，一點也不像個少年郎……”

片刻之后，張權話鋒一轉：

“不過謙虛一些也不是壞事，大成也沒什么好驕傲的。須知無論修習何種武藝，大成到圓滿，都是其中最難的一步。關鍵點在于對‘勢’的運用……”

杜威當即立定，腰桿挺得筆直，認真地聽師父進行講述：

“關于‘勢’，說的通俗一點，就是身體在極限程度下，對于危險以及各種突發狀況的反應能力。那么小杜，我要問了，你知道什么方式才是感受‘勢’的最佳方法嗎？”

“是什么？”

張權神色一凜，腳步瞬間一動，在說話的同時身體也做出了動作。

“實戰！”

話音未落，張權一個躍步，就到了杜威身前。陡然而出的拳頭夾雜著烈風，直刮地杜威面皮生疼。

但杜威的身體卻在“勢”的引導下，瞬間靈活后撤半步，一記架招格擋下張權的拳頭。甚至手掌還反扣住張權的肘部，隱約有還擊態勢。

不過杜威臉上卻仍是有些驚慌的表情。

張權看了杜威一眼，隨后不喜道：

“小杜！你既然想成為武者，就要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是！師父！”

“不過，你這反應倒是不錯……”

批評完杜威之后，張權方才露出些許稱贊的表情。

“武者對練，練的就是對于勢的運用！同時你要時刻記住，你若是想成為一名武者，要應該拿出武者該有的精氣神來！”

杜威聽罷，將張權所說牢牢記住，隨后目光也變得堅定起來。

“眼神很好！來，繼續！”

隨后的一段時間里，杜威在張權的連續進攻下不斷搖擺閃避。

二人所使用的，都是《武祖長生拳》中的招式。

雖說這《武祖長生拳》沒什么殺傷力，但二人境界畢竟不同。

張權的拳路兇狠，大開大合，如驚濤駭浪一般，延綿不絕，令杜威漸漸招架不住。

但杜威性格堅韌，從來不是輕言放棄之人。

即便他與張權之間存在著常人與武者之間的巨大鴻溝，但這并不是他認輸的理由。

就見當下，杜威好不容易找到張權出拳的空擋，趁此機會猛然轟出一肘。肘內藏掌，杜威準備借此直接切入師父的中門，發起反攻。

卻被張權橫出雙臂，一記彈反，將自己直接推開。

杜威身體受此一擊，頓時不受控制地倒退出去，接連后退十幾步方才堪堪站穩。

見狀，張權隨即收勢，冷道：

“剛剛你用的，是《游身掌》的路數吧……”

杜威沒有否認，剛剛張權留出的空檔，確實比較適合用《游身掌》中的“穿掌”來進行應對。

不過看這架勢，張權大概又要訓斥自己了。

“這就對了！”

不承想，張權此刻卻露出微笑：

“打從一開始，我便沒有規定你必須使用《武祖長生拳》的路數來進行對練。你能夠在我拳路的破綻中使出正確的招式來嘗試破解，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當然，那個破綻是我故意露出來的。而且我的拳法已經圓滿，‘勢’的反應速度比你快，你沒得手也不必灰心。要是真讓你得逞，我這師父便也不用當了……

怎么樣，還能繼續嗎？”

杜威聞言恍然，隨后眼神堅毅，抱拳一禮：

“當然可以！再來！”

這天下午，杜威被張權以各種角度全方位吊打。

雖然自己的進攻一直沒有奏效，防御也被張權以各種離奇的招式尋出破綻；但杜威并沒有因此而氣餒。反而樂此不疲，如癡如醉，只恨時間過得太快。

對練之時，張權游刃有余，一邊見招拆招，一邊為杜威進行講解，令他收獲頗豐。

這種逐漸變強的感覺，令杜威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二人的連番對練，引得不少學徒駐足觀看。其中有認識杜威的，在看到杜威的進步之后，也是發出連連驚嘆。

“這人是誰？有些面熟？”

“那是白水村的杜威，就一出生就被評定為‘愚夫’的那個……”

“什么？他居然能和張權師父對練了？”

“張權師父肯定留手了，要不然這杜家小子怎么能夠堅持這么長時間。”

“那也很了不起了，我看杜威這《武祖長生拳》應該是大成了吧，說不定很快就能到達圓滿，去神武營參加武者考核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哥哥就是神武營的武者。成為武者還得考察身世和評定，就杜威這‘凡骨愚夫’的四字評定，不能說不自量力吧，也是難上加難。有功夫早起練功，真不如睡覺來的舒服……”

玄正武館作為蒼山鎮唯一的武館，學徒并不只有杜威一個。張權也不是武館內唯一的師父。

這些學徒們看到杜威與張權二人的對練，有羨慕的，有敬佩的。

更多的還是不以為然的。

神武朝以武立國，民間也是武德充沛。

很多人都以為，身為“凡骨愚夫”的杜威就算把拳練到極致，只怕神武營也不會收他。

為什么張權師父對他如此看重？

不少人都不理解。

申時初刻。

張權望著面前累的氣喘吁吁的杜威，教誨道。

“杜威，你這樣呼吸非但不能快速恢復體力，反而會影響你身體的節奏。要學會利用腹中丹田進行調息，這叫做先天呼吸法，會對你練拳更有幫助……”

“是！師父！”

杜威連忙依照張權的指點盤膝而坐，半炷香的時間過后之后，便感覺身體的疲勞感舒緩不少。

心念一動，杜威開始查看起道蘊神池內的熟練度面板。

【武祖長生拳：大成（1%）→大成（9%）】

【游身掌：入門（1%）→入門（5%）】

“今天和師父對練一個下午，進度增加的速度果然比我單獨練要快得多……”

時近黃昏，今日小課已經結束。眼見天色已晚，杜威準備離去，張權突然開口叫住杜威。

“小杜，天色已晚，你一個人回去怕有些危險，不如讓我送你回去，正巧我也順路……”

杜威聞言一愣，往日師父都是囑咐自己一個人回去路上小心些，今日怎么對自己如此親近，竟然提出要送自己回家？

稍一思索之后，杜威便明白過來。

這正是張權師父看重自己的表現，于是微笑道：

“那就多謝師父了，昨天我爹還釣了兩條大魚呢，您家離我家不遠，不如到我家吃個晚飯如何？”

張權也微笑應下。

杜威這段時間的表現，著實令他有些驚喜，大概率是開竅了。

若是自己好好培養，估計也會像陳青一樣，將來有機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武者。

比起除了練武之外，性子有些憨直的陳青。杜威這孩子心思細膩，性格沉穩堅韌，著實更令他喜歡。

自己同他前去白水村，一來可以保證杜威的安全，二來正好可以去看看陳青的情況。

畢竟陳青今日沒有現身，令張權的心中著實有些不安。

師徒二人一同出了武館大門，來到鎮上。

鎮上酉時便要關門，二人步履十分迅速，片刻之后便即將鎮外。

卻在此時，師徒二人被三位身穿“武”字青色勁裝，腰間挎著鋼刀的武者攔下盤問。

“你們是誰？干什么的？”

張權見狀，連忙上前告知自己和杜威的來路。

杜威則是默默地跟在一旁，盯著為首的高個鷹鉤鼻虬髯漢子默不作聲。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杜威仿佛看到那壯漢寬厚的肩膀上，赫然立著一只蒼鷹。

“難不成，這就是師父所說的，武者的精氣神？”

杜威收回自己的目光，默默將頭低下。

因為他仿佛感覺到，壯漢肩膀上的蒼鷹，似乎將自己當成了獵物，仿佛下一秒鐘就會朝著自己撲來。

這個鷹鉤鼻男人，應該比自己的師父張權還要強。

“張權，三十三歲，白水村人氏，玄門武者。”

“杜威，十五歲，白水村人氏，‘凡骨愚夫’。”

壯漢麾下的兩位武者打開了手中的名錄，仔細查看無誤過后，準備放行，卻不想被那鷹鉤鼻漢子叫下。

“張權？”

“是我，大人可還有什么吩咐？”

張權對著鷹鉤鼻壯漢拱手行禮問道。

“陳木匠家的陳青，是你的學徒吧……”

“正是，他跟杜威都是我的學徒。大人您問這事做什么？”

聞言，壯漢神情肅穆，隨后沉聲道：

“陳青，死了……”

“什么？”張權聞言一怔，如同天雷擊過一般，瞬間呆立當場。

壯漢沉吟片刻，慢慢踱步到杜威和張權身前，目光如鷹隼一般掃過二人：

“你二人既然要去白水村，正巧和我等順路，便跟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