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黑幫的車坐著還行。

多地形越野車，全開窗通風設計，親切的司機與乘客，座位上灑滿被震碎的玻璃渣。

隔著厚實的黑色長褲，羅斯覺得觸感挺微妙的，就像滑進鞋里的細小碎沙粒，不十分硌人。

沙耶他們已經逃往下巢了，帶著海斯，羅斯則是在黑幫收拾殘局的時候主動跳出去的。

現在正享受黑幫成員熱情的接送服務。

越野車駛入隧道，視線逐漸縮短，空氣里開始夾雜一種難聞的味道，是對人體有直接損害的那種。

想到下巢的環境，羅斯不由得對自己的肺感到默哀，雖然實際上他的身體應該不會被這種程度的廢氣影響，但總不會太好受。

他可連煙都沒有嘗過半根，上來就要跨級挑戰下巢人的日常呼吸。

都什么年代，還在吸傳統廢氣。

車上一共三個人，除了羅斯還有駕駛員，以及坐在羅斯身邊看守他這個總督的黑幫小嘍啰。

羅斯的雙手被夾到背后，用特制的鎖捆好，這鎖像一塊磚，并不十分沉，表面是漆黑的啞光金屬。

就憑鎖的制作工藝來看，這把鎖估計是專門為他而準備的，亂戰之中也奇跡般并未遺失，盡管多切爾黑幫已經少了兩員大將。

自空氣變差開始，車上的另外倆人都掏出一塊破布蒙住口鼻。

羅斯十分懷疑這種程度的遮掩到底有沒有效果，而且這倆人根本沒有管他，估計是帶回去驗明正身，然后就地處決。

他盡量換個舒服點的姿勢，用肩膀抵住車門，斜靠在一邊。

“老實點！”

調整姿勢的小動作也會招致警惕的目光。

階下囚。

齊耶斯明確死亡，回想起那個大號藍色罐頭，羅斯不得不佩服巢都人的想象力，他第一眼也以為看見了某個“藍精靈”。

不過他的身體被黑幫回收了，想來是要再塞一個倒霉蛋進去。

在被黑幫故意逮捕之前，他有找到沙耶，那個時候戰端剛起，她說要去殺黑幫這次行動領頭的。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羅斯看著沙耶，他想知曉九個屠夫的去向。

“去下巢，只要老爺您不限制我們，自然有辦法在下巢扎根?！?

沙耶倚著一輛側翻的裝甲車，她的眼睛藏在滑雪頭套里面。

“海斯呢？他還在你們手上。”

“到了下巢我們自有用處，現在還不能殺?！?

面對羅斯的追問，她只是搖搖頭。

“這樣啊，我的確不會限制你們，不過你們要去下巢的話，我還有一事……”

——

沒有追問海斯的特殊用途，他跟沙耶聊完也只是麻煩她將下巢的情報給自己分享一份。

之后羅斯就忙著去給奇爾·博格斯“驗尸”了。

效果相當不錯，不止奇爾·博格斯，連急于救主的格拉頓隊長順帶著也被“驗尸”了。

這次負責護衛的執法隊更是全軍覆沒，一部分被齊耶斯殺死，一部分死于混戰，一部分被沙耶帶著的屠夫瓜分干凈。

貴族那邊也是同等待遇，除了死在亂戰里的，就是死在屠夫手上，至于奇爾·博格斯，吃完一發惡神火焰也活不下來，除非四小販當場幫他轉世升魔。

就是從頭到尾都沒看見博格斯的跟班——金切·約蘭。

那個一直推著輪椅的陰沉男，作為博格斯的貼身跟班，這種活動他不可能不參加，目前也只能將其定為死在亂戰之中。

至此上巢的勢力全部被打亂，總督暫時“失蹤”，“話事人”奇爾·博格斯身死，執法隊長身死，連帶著空出一大批位置和資源等著其他幸存的家族瓜分。

要知道，塔尖和上巢可是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貴族。

可想而知，初步得知消息的其他家族會把狗腦子都打出來。

當然這些都是徒勞，等羅斯回去恢復秩序，他們吃多少就得吐多少。

……

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差了，越野車一刻不停地開了起碼24小時以上，羅斯就一直倚在那個角落，身體都僵了。

屁股底下這臺車的能源系統是他現在最好奇的東西，算上出發和回歸，什么核動力沙漠越野車。

至于空氣，那是有就行，其他的也無法奢求更多，就憑這口地道的下水道味兒，羅斯清楚他已經進入下巢了，車窗外開始出現一些廢墟，以及堆成山的垃圾。

物理意義的堆成山，不夾雜任何夸張和比喻的成分。

車在垃圾山里左轉右轉，開出去以后，又進入一個類似街道的地方，外面盡是一些平頂房，偶爾有高一些的樓房，顯然都已經被廢棄了。

從進入下巢開始，燈光就成了稀罕物，一路開過來，街邊偶有一盞銹跡斑斑的路燈，周圍那些廢棄建筑里面毫無亮光。

但羅斯清楚這里簡直人滿為患，坐在他旁邊的幫眾彎下腰，從車座下面撈出一塊牌子，形似他前世的車牌。

幫眾摸索著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雙腿用力卡住自己，把車牌掛到車頂上。

接下來就像在叢林漫步，車輪碾過街角，無數窺視的眼睛隱匿在樹叢之后；車子完全轉過街角以后，有一盞探照燈，亮度可能和手電筒差不多，羅斯在車里看不清楚光照的來源與去向，他猜測這是用來看車頂牌子的。

如同一張通行證，不斷有燈照來，拐彎一次就亮起一次，八成是他們幫派的什么證明。

如此往返幾次，車停在一個類似會所的地方，就像前世見過的夜總會，燈牌還亮著，紅黃綠相間。

——多切爾

原來他們幫派的名字來源于此，巢都是一層一層建起來的，這里以前也是巢都的最上層，如今不過是巢都的垃圾中轉站，幫派成員對上面丟下來的垃圾挑挑揀揀，剩余的排向底巢。

“不對勁?！?

主駕駛的幫眾并沒有直接下車，他把頭從前后排中間的縫里探出來，征詢同伴的意見。

“呸，那我去看看?！?

羅斯旁邊的這位雙手一撐，順著車窗就翻出去了，動作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這樣做。

他下車以后徑直朝著夜總會走去，提腿踏上臺階，一步兩步三步。

“啪”

他停住了，站在階梯上一動不動。

羅斯聽得很清楚，這細微的動靜，但看駕駛員那左右張望疑惑的樣子，他不由得嘆口氣，用低哥特語提醒對方，

“快開車，他已經死了。”

“什么？”

駕駛員依舊謹慎地看著自己的同伴，直到那個人后仰著倒下，他才反應過來，燈光大亮，瞳孔驟縮。

地板油，輪子在地上打滑兩圈車才動起來。

穿梭于下巢建筑的叢林之中，憑借敏銳的聽力，羅斯甚至能夠分清后面有幾個輪子在跑，幾輛車在追，追兵不多，只有三輛，顯然是不知道這輛車上有條大魚。

既然不是沖著他來的，那就只能是下巢日?！趲蛻馉幜?。

多切爾應該不至于被全軍覆沒，畢竟是下巢最大的幫派，由海斯背后的羅蘭家族一手扶持。

他們的接應點被劫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