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諾克聽過無數次。

齊耶斯的嘴大張，怒吼聲貫穿空氣，宛如一發炮彈，轟進諾克的耳朵里面，他的耳膜鼓脹，眼前一片發黑。

以往會有無數敵對幫派的哀嚎給齊耶斯作伴奏，讓他把恐懼的概念植入敵人的心底，如今卻只有炮火呼嘯。

齊耶斯的改裝拋棄一切的適應性，什么東西勁兒大就往里塞，他的右手翻出大大小小近十根漆黑的管道，恐怖扭曲，互相交錯纏在一起。

目標鎖定，火力傾瀉。

炫目的火光噴發，高溫撐開一條扭曲的軌跡，炮彈如同蝕骨之蛇，彈向沙耶。

靈能護盾自然激發，強大的沖擊力又一次把她掀起，乘著風浪的小舢板被上天，飛到彌漫的煙霧里面去了。

格拉頓想要乘勝追擊，卻被火力全開的重機槍鎖定，其他屠夫之釘發力了，越野車游走在炮火之中，逼得執法隊長狼狽地縮到裝甲車后。

齊耶斯的鎖定只是姑且鎖定，他從來不會只攻擊被鎖定目標，更何況現在目標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這些武器為了保證高效與速度，每一次擊發都直接關聯他的神經，每一發炮彈出膛都如同在他的神經上面撥弦，痛苦又暢快。

狂亂的勁風撕碎裝甲車的外殼，無數貴族子弟在車里驚慌失措地大叫和怒吼。

格拉頓無法預料局勢的走向，竟然頃刻失控，只得讓執法隊員圍上前去，想辦法關停這個火藥味十足的大罐頭。

越野車呼嘯駛過，擋著執法隊員不讓他們靠近火力全開的齊耶斯。

一名跑得快的執法隊員被當場撞斷腰，懟著擠到裝甲車上，碎肉糊滿玻璃，血射到車頂上，車里的貴族見到一包鮮肉片在自己眼前爆開，嚇得驚聲尖叫，下一秒炮彈飛至，一切都吞沒在爆炸產生的火焰里面。

……

太冷了，風衣里面細碎的絨毛都被血打濕了，諾克在失溫，他四肢冰涼，頭腦發昏，失血過多導致諸多癥狀，要把他永遠留在這個低溫的環境里面。

頭頂勁風呼嘯，一枚炮彈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去，在耳廓上留下一個細細的豁口，鮮血淋漓。

得，又增加一個出血點，出來做這個活兒是他最近最錯誤的一項決定，遠超帶上齊耶斯，對，還有齊耶斯這個狗雜種。

諾克額頭一突一突，只覺得不如死了算了，不過到底是命不該絕，遠處一輛越野車疾馳而來，路過他這里時車門彈開，從里面伸出兩雙手把他硬拖了進去。

被人拽進車里，強硬的動作讓諾克的臉色又白上幾分，已經面無人色了。

畢竟他也不能指望一幫每天除了殺人就是被殺的下巢黑幫，能夠像塔尖貴族私人醫院的溫柔護士一樣對他悉心照料。

刀尚且不能拔，橫躺在后座上，諾克指揮副駕駛的同伴割下一些布條，用來固定刀把。

真是對這把刀戀戀不舍啊，如果能回到幫里，不如把刀裱起來掛在墻上好了，他苦中作樂，嘲笑自己的處境。

越野車的速度漸緩，開始在外圍繞圈，同伴都還在等他的下一個指令。

諾克努力思索，低溫和失血快要磨滅他的理智，他狠下心，輕輕一撥刀柄，疼痛瞬間激活大腦。

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不止，他強迫自己分析眼下的局勢。

齊耶斯已經啟動，無法關閉；總督沒找到；海斯先生沒救出來。

從明面上來看，多切爾幫已經滿盤皆輸，棋子盡拋。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諾克認命般閉上眼，他始終只是一個算賬的，一個會計，別指望他能無中生有。

……

羅斯始終游離在戰場的邊緣，化為無形不是這幫連靈能都無法催動的雜碎可以識破的技能。

他一直在觀察局勢，沙耶和格拉頓的纏斗，齊耶斯的暴走，半死不活的會計，這些都跟他關系不大，只要他保著沙耶不死就沒事。

如今奇爾·博格斯消失無蹤，他的裝甲車還是保持一個仰躺的姿勢翻在地上，但車里始終沒有動靜。

羅斯不相信奇爾·博格斯一點后手都沒有，這就是一個套娃的問題，既然博格斯邀請他來獵殺行動，如果不是把羅斯當傻子，那他就該知道親愛的總督大人肯定有所準備。

照著這個思路走下去，如今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太不合理了。

不過無所謂，他也有東西要送給博格斯先生。

羅斯抬起右手，一團有形的火焰從他掌心凝聚，逐漸膨脹，直至成形，一個碩大的火球，外表熊熊燃燒，內里凝練成球。

就懸浮在空氣中，他凝聚惡神火焰的時候并沒有解除化為無形的效果，在人們激戰的時刻，無人注意的角落里，扭曲的惡神熊熊燃燒。

羅斯輕推右掌，惡神火焰脫手而出，搖曳著火焰拖尾，不緊不慢地朝博格斯那四腳朝天的裝甲車飛去。

祝他好運。

……

格拉頓躲在裝甲車后，場外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現在傷亡根本無法估計，所有的執法隊員都已經被他搖下車，參與混戰，希望能關停那個大罐頭。

黑幫成員百般阻攔，但沒有辦法，如果其他貴族老爺希望能夠活下來，只能指望執法隊足夠給力，能夠遏制局面的惡化，但顯然現在不夠。

當然堂堂執法隊長不可能坐以待斃，他有他要做的事情，匆匆評估局勢走向以后，格拉頓決定先確認奇爾·博格斯的安全，之后再與對方商談下一步該怎么辦。

他順著裝甲車列往前走，只要經過三輛車，就能夠找到奇爾·博格斯，既然海斯先生無虞，想必博格斯先生也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只是外面不完全，所以始終沒有露頭。

放走沙耶以后，再沒有人關注這個偷偷摸摸的執法隊長。

格拉頓順利地走到車旁，他蹲下身子，去摸副駕駛的門把手。

只差一點，就能完成第一步，接下來只要聽博格斯先生指揮就行了，一路行動無阻使他暫時松了一口氣。

但這也是最后一口氣。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注意，火焰騰空而起，直上天際。

猶如一頭遠古巨獸的咆哮，聲波震蕩所有人的心神，純粹的火焰引動純粹的爆炸，只為了摧毀目標的一切。

什么渣都沒有剩下，中巢邊緣結實的地板被融出一個大坑，附近的幾輛裝甲車一并蒸發。

恐怖的高溫不斷發出“嗤嗤”的聲音，人們身上憑空暖和起來，寒風也被盡數吹散。

無論如何，至少格拉頓是活不成了。

當烏龜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除非奇爾·博格斯金蟬脫殼，憑空從車里消失，不然絕無生還的可能，下去陪他的執法隊長吧。

依舊隱匿身形的羅斯搖搖頭，轉頭去找沙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