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問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理論測算與實際操作，這兩者之間有著巨大的差別。

過去說鑄造行業都是“傻大黑粗”，是因為工藝簡單，又都是手工操作，從制作模具，到定型生產，翻砂工主導一切。

不單單產品“傻大黑粗”工藝也比較簡單，所以，當初接到訂單的時候，廠長提出來的疑問，就不足為奇了。公路上使用誰會計較這一毫米的誤差，即便是一厘米的誤差也不影響使用，只不過砂眼不能多，多了確實影響質量，關鍵是容易生銹。

畢竟是鐵制品，本身就容易氧化，何況有砂眼？

但理論測算是一回事，但鐵錠化成鐵水后，再澆入磨具中，等待它冷卻的過程中，翻砂工的手法十分重要，在這一過程中，每個翻砂工的體力和技巧不同，手的輕重翻轉，必然會有誤差。

而且，出來的產品，還會經歷一個熱脹冷縮的過程，每個產品接觸空氣的時間都不一樣，又怎么可能沒有誤差？

嚴格的說，這種產品，圖紙上以毫米計算怎么可能？

而外方以機場工程極其重要為原則，為了避免事故鑄造件的質量要求極其苛刻，假借保證質量，而要求乙方交付質量保證金的做法，根本不通用。

當初杰瑞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通過這一系列的巧妙操作，吞掉工廠的質保金。

這可是一筆可觀的收入，按照百分之十的標準計算，那所簽的訂單越大，這個錢交的就越多。只要錢交出去了，風險隨之上升，巨大的壓力就完全轉移到了工廠一邊。

就連一向以精明著稱的外貿公司也沒有想到，雖然質量保證金是由工廠交付的，可一旦給付預付款，風險也隨之轉移。

如果外貿公司做代理，那沒有任何問題，你只拿一點代理費就行了，出現任何問題，包括賠賺與否都跟你無關，可一旦轉為自營，那危險就統統轉到自己身上了，而質量保證金也隨之成了外貿公司墊付的一筆巨資。

但在巨額利潤的誘惑下，誰能不動心？

而且，經過了技術權威的反復測算，總工程師和教授都說沒問題，技術條件肯定可以滿足，按圖紙交貨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外貿公司經過仔細測算成本，還是決定做自營，由自己和外商簽訂出口合同，約，然后再和工廠簽訂加工合同。他們已經想好了，只要外商的信用證一到，馬上就可以拿到銀行做抵押貸款。

雖然是一筆巨資，但按照三次付款的原則，第一筆預付款不過區區百分之三十，還有一大筆資金可以安排做別的生意。

每個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豈不知“想的有多美，實際就會有多糟糕”結果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就目前為止，唯一高興的就是理查德，他已經到手一大筆質量保證金，他能不高興嗎？他能不主動請客嗎？吃頓飯才區區幾個錢？

猴子他們也高興，因為除去理查德，他們也會得到一筆傭金，雖然沒有那么多，但按照三次付款的原則，預付款只要往下撥付，他們的錢也就來了。

所有的人都非常高興，理查德出手闊綽，主動邀請大家去天天漁港吃大餐。什么美洲鮑，澳洲龍蝦，什么SO拿破侖，煙是最好的煙，酒是最好的酒，大家推杯換盞，吞云吐霧，說的全是“過年話”，由于酒精的作用，很快的男人成了哥們兒，女人成了姐們兒。

“喝，喝！”隨著酒精一杯杯下肚兒，蘇雅鳳的興奮勁兒上來了，本來她就是直性子人，干事痛快瀟灑，沒想到就這么兩天的功夫，居然做成了這么一大筆生意，光傭金一筆就能拿到一百多萬。雖然她是財務科長見過大資金，但那畢竟都是公家的，就自己個人來講，這可是能進入自己兜兜的錢，而且分錢的只有兩個人，將來，大可以拿這筆錢投資入股田大哥的公司，多有面子？多成功？因此興奮異常。

“姐，姐！”猴子端著酒杯，拉著老王過來了，“跟他們喝的太多了，沒意思，過兩天得去工廠，還是咱仨喝一杯吧！”

“對對，蘇小姐，咱仨喝一杯，你們給公司立了大功一件，我敬你們！”；老王的舌頭都短了，剛才跟廠長工程師們喝的太多了，臉漲的通紅，“這鮑魚不錯，九頭鮑，您多吃點，反正是理查德請客，不吃白不吃，高蛋白哦！”他嘟嘟囔囔的說著，哪里知道，這其實吃的都是自己公司的錢。

因為廠家拿到了預付款，當初交付的質保金也就等于是公司替工廠交的保證金，人家的錢早都收回去了。

還不錯，第三天，外貿公司就接到了外商開過來的信用證，老王專門在公司的外貿專會上，向業務審核小組做了詳細匯報。

經過業務審核小組的認真的討論和審批，大家一致同意該業務的運作，全權交由老王具體負責。

實際上，老王的工作不可謂不細，他在簽訂合同前，就要求工廠出具了好幾個文件，

例如工廠所屬的開戶銀行開具的銀行資信證明，還有工廠專款專用的保證書，工廠的營業執照副本，法人的資格證明，產品質量保證書，以及交貨時間的承諾書。

“老王，你行，工作夠細致！”經理在工廠的文件全部拿到后，才正式簽訂了合同，他認為，有了這些文件作為保證，這個業務肯定是萬無一失了。

很快的，按照合同約定，外貿公司給付了工廠百分之三十的預付款，廠長和工程師們非常高興，不但給家人買了很多禮物和特產，還給工廠的其他領導買了不少的電子產品，那個年代，深圳的電子手表十分受歡迎，回去后當做禮物，那是絕對拿的出手的。

他們坐飛機來，坐飛機走，都不敢耽誤時間，回去后，立刻馬不停蹄的迅速投入了生產，因為首先要交付的是作為封樣用的成品。

可萬萬想不到的是，樣品屢屢不合格，怎么都做不出來——不是重量不夠，就是規格尺寸達不到要求！

“這可怎么辦？”工廠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