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中央頂天立地的巨樹,其下方突出地面的氣生根,延伸到四周一大片區域中。
姜美玲帶著馮柯走的道路,便被隱匿在了這些根系之中。
根系似乎是“主動”向兩側退縮,在中間留出了一條鋪著石階的通道。
石階道路的盡頭,是一扇開在樹底的小木門。
馮柯看著遠方的門,問道:“那副會長,就住在這巨樹下面?”
“嗯。”姜美玲點點頭,“會長高坐云端,副會長深居地底。”
“會長沈凌云主導學會研究,探索咒屋秘密;副會長道格拉斯先生則負責維持營地秩序,管理幸存者日常生活。在我心里,他們都很了不起。”
“副會長原來叫道格拉斯嗎?”馮柯又問道,“他妹妹叫什么名字?”
“米婭。”
姜美玲走到通道盡頭,輕輕扣了扣門。
門旁用繩子系著的鈴鐺響了下,似乎是有誰在里面做出了回應。
姜美玲推開這木門,露出其中有些昏暗的樓梯。
她帶著馮柯向下走去。穿過大約半層樓高的木梯后,馮柯看到一個臉色蒼白,五官深邃的白人男性,正在門后等候。
他見到姜美玲和馮柯后,蒼白的臉上顯出一絲激動。
“馮柯先生,是嗎?我是道格拉斯,咒屋學會的副會長。”他快步走過來,似乎是想握住馮柯的手,“舍妹就在后方的房間里,不知可否勞煩您前去一觀?”
馮柯對陌生人的熱情有些不適,但想著他大概是心切妹妹,便伸出手,和他握了下,隨后說道:“道格拉斯先生,我不保證我的奇物能治好你的妹妹。”
“沒事,沒事。米婭喝了你奇物釀出的酒液后,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道格拉斯說著,便向有些昏暗的里屋走去。
姜美玲對馮柯點點頭,便準備先行離開。
馮柯悄悄拉住她:“美玲姐,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唄。”
姜美玲愣了下,隨后笑著說道:“道格拉斯先生人很好的,你不用怕他。”
雖然這樣說著,但她還是從善如流埋收回步伐,走進了這間地下室里。
馮柯梗著脖子回道:“不是,我只是怕到時候,有些事我不方便問。”
“嗯嗯,我明白的。”
副會長這間位于地下的宅子,清冷到了一種可怖的境界。
上方的巨大樹洞中,到處都鑲著溫暖的黃色光源。馮柯估計咒屋學會里,應該是完全不缺照明用具的。
但這樹下的地洞里,偏偏卻故意弄得十分昏暗。屋子里的家具大多是石制的,數量也少,看起來非常沒有生活氣息。
“馮柯先生,請到最里面的屋子來。”有些距離的呼喚聲,從漆黑的里間傳來。
馮柯硬著頭皮往里走去。
姜美玲在他身邊,小聲解釋道:“米婭的病,讓她見不得光,所以這里才會弄得這么暗,副會長也是迫不得已。”
馮柯點點頭。他走進來之后也發現了,忽略掉缺失的光線,這里其實比他住的樹屋,還更像是一個正常的房子。
他一路走到最里側的房間,透過開著的門,向屋里看了一眼。
這是一間,像是美劇里面才會出現的精致房間。
道格拉斯正坐在房間正中央的床邊,輕輕握著一只白皙的手。
“米婭,哥哥找到人來救你了。”
馮柯走上前,視線繞過道格拉斯的肩膀。
走動間,他看到了那個躺在床上的女生。
她正咧開嘴,瞪大眼,狂笑著看向自己。
她的臉上、手臂上、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全都刻著黑色的紋路。紋路似乎在緩緩流動,散發著墨一樣的光澤。
馮柯肩膀顫了一下,隨后他才驚愕地問道:“米婭小姐,你看起來精神還挺好的?”
“不是的。米婭她,只會露出這個表情。”道格拉斯搖了搖頭。
姜美玲站在他身旁,臉上露出一絲同情:“多可憐的人兒啊。”
馮柯這才注意到,米婭雖然看向他,但是眼神一動不動,臉上的笑容也是像是焊死了一樣,未曾移動分毫。
馮柯不由得想到,如果他笑成這樣,可能持續不過三秒,就會因為肌肉的酸脹而停止。
但這床上的人,卻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靜靜地盯著他笑。不過也沒有任何攻擊欲望。
馮柯皺起眉頭:“米婭到底在咒屋里經歷了什么?”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請允許我提出一個冒昧的請求。”道格拉斯轉身,表情懇切地看著馮柯,“我想先借用下馮柯先生您的奇物,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來此,也就只能提供這樣的幫助了。”馮柯早有準備地從懷里掏出酒壺。
“感謝您的理解。”
道格拉斯感激地雙手接過酒壺,打開壺蓋之后,往里看了一眼后,深深地吸了口氣,面露陶醉之色。
“啊,如此美妙的味道。”
他拿著酒壺,小心地將其湊到了米婭嘴邊,喂她喝了一些進去。
米婭喝下液體后,臉上的表情終于變化了。
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從她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憎惡與厭恨。
“不要,我不要喝!滾!”
她盡力推開道格拉斯,嘶吼道:“讓我回去,我要回去!”
“這里不是屋子,你別騙我了!”
“我要去咒屋里面!讓我回咒屋,你這臟心爛肺的臭畜生!”
道格拉斯被罵之后,竟然不怒反喜,只是努力將酒壺里的液體灌進米婭嘴里。
“好,好!你再多喝點!再喝兩口。”
兄妹倆在床前的爭斗,深深地震撼了馮柯。一旁的姜美玲,也難以抑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米婭伸出手抗拒著道格拉斯。
鐵鏈的聲音,鐺鐺的響了起來。
直到這時,馮柯才注意到,米婭的雙手,都被鎖在了床上。
爭斗中,酒壺中的液體濺出來了少許。濺出的液體滴在米婭的身上,立刻讓她發出了如同狼嚎一般的凄厲慘叫。
馮柯注意到,她身上的黑色紋身,似乎發生了些變化。
不過米婭的掙扎因此也變得越發激烈了,道格拉斯幾乎快壓制不住她了。
道格拉斯連忙轉過身,在混亂中盡力擺正酒壺,將它遞給了馮柯:“馮柯先生,不好意思,請你先拿著酒壺。不能再讓這珍貴的酒液撒出來了。”
馮柯伸手接過酒壺后,有些猶豫地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道格拉斯連忙搖頭,“她會傷到你的。我來就行了。”
挪開酒壺之后,床上的米婭明顯冷靜了下來。
她的掙扎漸漸停止,她被道格拉斯控制著,重新睡到了床上。
米婭歪頭看向馮柯,臉上倒也不笑了,但是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見到這樣的情況,馮柯感覺自己隱隱抓住了什么。
姜美玲在這時,恰到好處的出聲道:“米婭在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子的。不會說話,也從不理人。我只見過馮柯你的奇物,會讓她的情緒起變化,讓她像是一個......
“活生生的人。”
“所以道格拉斯閣下,才會覺得你的奇物能治好米婭。”
“原來如此。”馮柯點點頭,看向道格拉斯,眼中的疑惑幾乎快壓抑不住了,“在米婭身上,到底發生過什么?”
“我聽到她剛才說,想回咒屋里?”
“唉。”
道格拉斯嘆了口氣,安頓好床上的米婭后,再次坐回了床邊的座椅上。
“她還是沒好起來。你的奇物,看來只能讓她短暫的恢復些許神智。”
失落片刻后,道格拉斯轉向馮柯,回答著他此前的問題。
“米婭她,曾被獻祭給了咒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