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
國之大事,
死生之地,
存亡之道,
不可不察也?!?
此話出自《孫子兵法·始計篇》,向來被歷朝歷代統治者謹記,其中的“兵者”,《說文》有解:“兵,械也?!保粗傅稑寗﹃葘S帽担笫啦叛莼复绍婈?、戰爭等意。
刀槍劍戟兵器之優劣,無論古今,在戰場上都非同小可,幾可影響勝敗走勢。
話說木箱打開,眾人睜大眼睛,箱中一片亮光閃耀,竟是滿滿的雪花鑌鐵。眾好漢都是識貨的,這等好鐵若在坊間尋找,猶如大海撈針一般,打造成兵器戰力平添三分,如虎添翼。
眾好漢中,只有西門慶、魯智深、武松三兄弟在江州蔡九處得了三把鑌鐵器械,張順黃河冒死跳河,才得了一把鑌鐵短刀。
林沖、花榮、秦明等人雖勇,所用兵器卻也只是尋常鐵械,乍見箱中雪花鑌鐵,人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些鑌鐵,正是東平府秘庫所得,前些日子星夜運回陽谷。
西門慶對扈三娘笑道:“三娘,以此鑌鐵重打日月雙刀,還怕砍不斷牛棒骨嗎?”
眾人大笑。
數口大木箱中,鑌鐵何止千斤,打造日月雙刀還不簡單?其余鑌鐵……眾人眼中似乎要放出光來。
西門慶一擺手,笑道:“眾兄弟每人打造一件趁手兵器,如何?”
眾人一陣歡聲雷動。
當下,西門慶寫下一封書信給縣丞,只說自己在谷中演武以備來年會試,需打造趁手兵器,煩勞縣丞派些鐵匠前來谷中相幫。
時遷手持書信打馬去了。
西門慶又令瓶兒取來紙筆,讓眾好漢畫出趁手兵器圖樣,以備鐵匠打造。
不過兩個時辰,只見谷外開來三輛大車,車上鐵爐、風匣、手錘、砧子、鉗子、大錘、磨石、煤炭、銀骨木炭一應俱全。
工房典吏遠遠跳下車來,一路小跑至西門慶身前,躬身施禮道:“西門大人,小可奉縣丞老爺親令,帶八名工房鐵匠前來領命,這些鐵匠都是手藝精湛的老把式,全聽大人差遣?!?
西門慶先賞了典吏三十兩銀子,又各賞鐵匠十兩銀子。
典吏又道:“西門大人,縣丞老爺讓我給你帶個話,說泰安州要舉辦什么‘泰岳大擂’,上峰來公文要征調武都頭前去,縣丞知你兄弟情深,只推說武都頭病了,已另派他人前往應差?!?
西門慶笑笑,心道這縣丞倒也會做人情。
當下三輛大車開進谷中,尋了一處八面通風空地,搭起一座草廬,卸下一應冶鐵鍛打物事。
道:“打出好器械,再賞每人五兩銀子。”
鐵匠頭兒滿心歡喜,拍胸膛保證,但凡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都傾心打造。
典吏先回城去了,鐵匠當下起火燒爐,風箱扯得山響,煉化雪花鑌鐵開工打造兵器。
接連數日,谷中爐火熊熊青煙滾滾,叮叮當當不絕于耳。眾好漢嘻嘻哈哈,每日也不演武比試,只來鐵匠廬中觀看。
史進雖去迎接師父王進,卻也厚著臉皮留下一張三尖兩刃刀圖樣,鑌鐵可遇不可求,他自然也想得上一件神兵利器。
半月過后,果然打造出十余把上好兵器來,眾好漢人人喜笑顏開,但見:
林沖打了一條寒星冷月槍,槍頭長尺余,寒光閃閃,如毒蛇吐信;
黃信打了兩把七星喪門劍,劍刃密布芝麻紋,泛起陣陣寒氣;
呂方、郭盛各打了一條方天畫戟,戟動風云起,如同呂布再世;
欒廷玉打了一桿長槍,一把飛錘,當真槍起經風雨,錘落泣鬼神;
楊志打了一柄渾鐵點鋼槍,他本是楊家將后人,一桿鋼槍在手,十萬兵馬也敢闖上一闖;
花榮打了一條雪山飛龍槍,周身花紋密布,槍頭如龍睛襲人,又使邊角料打造透甲箭頭數枚;
董平打了一對龍蛇雙槍,一槍密布雪花紋好似龍鱗,一槍密布芝麻紋如同蛇蛻,龍蛇合作一處,似會吞云吐霧一般;
秦明兵器最費鑌鐵,一條碩大的狼牙棒,棒頭如冬瓜般大,倒豎百十根狼牙刺,端的是霸道異常。
扈三娘的日月雙刀頗費周章,打造雙刀并不難,西門慶又命匠人在刀身鐵胎上以金銀鋄之,勾出日月團紋⑴,果真華美綺麗,鋒利無比。
西門慶不是小氣人,按圖打造,給史進、李逵也打出一把三尖兩刃刀和兩把鑌鐵板斧。又打了數條鑌鐵長槍,卻還剩下兩箱鑌鐵。
眾好漢新得利器,人人眉飛色舞,日日在谷內演武比試自不必說。
是日,李逵接來老娘,先在谷內安置下來。
不多日,史進也接來王進母子,西門慶令生藥鋪郎中先好生調養王進老母,只待安道全前來。
過得旬日,一輛大車前來,駕車的正是張順。
西門慶等人于谷門外相迎,車上走下一位四十歲上下中年人,頭鬢盤起大袖飄飄,一副仙風道骨模樣。
西門慶等人上前施禮,此人正是神醫安道全。
安道全久聞“西門吹血”大名,兩人客套一番進得谷內,谷內潘金蓮、扈三娘早已將神醫下榻房舍打掃一新。
安道全見眾人知禮,當下先看病人。來至后舍,先為董平診治,此時董平背上癰疽已成碗口大小,膿液腥臭直流,安道全觀了傷勢,道:“還好,老夫來得不晚,若再耽擱旬月,神仙也難救得?!?
當下寫下姜黃、大黃、黃柏、蒼術、厚樸、陳皮、甘草、生天南星、白芷等藥,道:“此劑‘如意黃金散’⑵須用清茶調敷,老夫這里還有些藥丸內服,如此用藥,董將軍當可不日痊愈?!?
瓶兒當下拿了方子,親自前往生藥鋪抓藥。
安道全又來到王進處,為王進老母號脈一番,只說此癥不難,將養半年即可,只是藥引頗為精貴,需上好靈芝,一日一片,半年不可斷。
西門慶家里開著生藥鋪,又傾心結交王進,當下答應下來,王進百感交集,抱拳謝恩。
安道全又被引見著蕭讓,見他右臂皮膚盡爛,搖搖頭道:“此臂卻是難醫。”蕭讓仰天長嘆,自此也斷了趕考上進之心。
李逵早在屋外等候,見安道全出來,扯了他便走。
安道全知他純孝也不怪罪,來到李逵老母房中,翻起老人眼皮看了看道:“此病曰‘圓翳內障’⑶,諸位且出房去,待我施銀針之法,今日即好。”
眾人皆面露不信之色,還是扈三娘有心,趕了眾人出去又帶上屋門。
屋門關上,李逵急得抓耳撓腮,數次想要破門而入,都被史進等人勸住。
不過半個時辰,安道全在屋內道:“諸位請進屋來。”
李逵當先跳進屋里,卻見老娘雙眼發亮,歡喜叫道:“我兒鐵牛,快來拜謝神醫?!?
李逵尤不相信,湊近看看老娘雙眼,但見白幕已除,眼瞳烏黑,喜得他大叫一聲,合身撲倒在地,胡亂磕了好一陣響頭。
眾人見安道全如此神術,紛紛喝起彩來。
西門慶即刻令下人又取兩百兩蒜條金來,親自交給安道全,道:“神醫不遠千里而來,且收下診金。張順已送百金,這是后補診金?!?
安道全一面凈手,一面笑道:“西門解元,賬不是這般算的。”
眾人都奇,安道全接著道:“小可有一疑問,今日我醫治這三人,可有一人是你至親?”
西門慶搖搖頭,董平、王進老母、李逵老娘三人都與他非親非故。
安道全笑道:“這就對了,當知大醫精誠,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西門解元有此善心,正暗合大醫之心,我行醫三十余載,第一次見如此慷慨豪氣之人,怎能不助你?張順已帶到百金,不必另收金銀了?!?
眾人又是一番嘖嘖連聲,都為其醫德折服。
林沖、楊志尤其贊不絕口,這二人都曾為官吏,見慣官場敗德辱行之事,對此等有德之人自是心下敬服,兩人一人端起茶壺,一人拿起茶杯,躬身向安道全敬茶。
安道全卻一推茶盞,盯著二人面上金印,沉聲道:“你二人可是曾作奸犯科才被官府刺上金?。课野驳廊皇艽瞬琛!?
林沖、楊志好不尷尬,端著茶壺茶盞進退兩難。
魯智深搖搖頭,道:“安神醫,這二人雖面有金印,卻都是被奸人所害。”當下,將林沖、楊志兩人被高太尉迫害之事講出,安道全先是神色如常,而后義憤填膺,拍案而起道:“二位原來是被奸臣所害才頰刺金印,二位可想揭去面上金???”
林沖、楊志大喜,趕緊口稱愿意。
安道全又取出針石藥劑,請二人坐下,小心配些藥粉與二人點了金印,道:“明日你二人臉上會起一層紅疤,而后取美玉碾為細末,每日涂搽于面,不出一月,面色自然與恢復,再無印疤?!?
兩人大喜,紛紛拜謝安道全。
一旁李逵看得歡喜,打雷似起了個聲音,道:“安神醫,我自小也有頑疾在身,你一定得幫我瞧瞧!”
安道全問道:“觀你氣色不似有疾,難道老夫走眼了?你且說來,身有何疾?”
李逵老娘也笑道:“你自小牤牛一般壯實,哪有什么頑疾?”
李逵長嘆一聲,道:“俺這頑疾娘胎里帶來,非同小可!”
欲知李逵身患何疾,且看下回分解。
這正是:
妙手回春勝華佗,玉刃金針靈巧多。
大醫身在藥谷中,眾人誰言染病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