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冷哼一聲,開始問道:“昨日黃昏,你是否見過徐千萬眾人?”
“見過,他當時正在欺......”
官差打斷了徐仲平的話,“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便是,不需要說其他廢話。”
徐仲平心里啐了一口,十分不滿,可現在他一時也沒有辦法。
“你和徐千萬起了沖突,然后拿出弓箭射殺了他們。”官差一邊拿毛筆寫著什么,一邊自言自語道。
“我沒有殺人?!毙熘倨揭蛔忠痪涞胤瘩g道。
官差繼續嘀咕,手上的筆也沒有停下,“嫌犯拒絕認罪?!?
徐仲平冷哼一聲,反問道:“官爺,你剛剛說我用弓箭射殺了徐千萬,可有物證?”
在大明,小吏并不是官,但他們權力巨大,真正的官員沒法事必躬親,故許多臟活都交給小吏去干。
故而,百姓十分懼怕他們,稱他們為官爺。
洪武時,太祖朱元璋深知民間疾苦,他年幼時也被小吏欺辱,故而編撰《大誥》,凡是有不平之事,百姓可頭頂《大誥》押解官吏進京面圣。
見《大誥》如見皇帝,地方官員不可阻攔,否則一并處斬。
當然,大多數情況,百姓只敢押解作威作福的小吏,那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他們可見不上面。
但一定程度上,朱元璋緩解了官吏橫行的局面。
到了明朝中葉,嘉靖只顧煉丹修仙,不理政事,官員盤剝,小吏就更加猖狂。
徐仲平深知這點,為了自救,他必須冷靜,叫聲“官爺”自然不會少塊肉,他必須說服眼前之人。
官差拿筆桿撓撓頭,說道:“徐千萬眾人被一箭穿透喉嚨,這就是物證?!?
不知不覺間,官差從蠻橫無理,步入了徐仲平的思考領域。
徐仲平輕笑道:“既然有箭,那弓呢?兇器何在?官爺一定已經搜過徐家和現場,有無發現丟棄的弓箭?既然無兇器,那何來物證之說?!?
“......”這彪悍的官差似乎腦子在飛速旋轉,可是無法反駁,按照流程,他們自然已經把徐家翻個底朝天,根本沒有找到一把弓箭,現場除了插在尸體喉嚨上的箭外,也沒有留下任何可稱為證物的東西。
徐仲平知道他們根本找不到兇器,因為他們所謂的“兇器”是從系統商店租來的,時辰一到,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官差思考良久,終于開口道:“一定是你丟在某處?!?
徐仲平繼續反問道:“我從私塾出來,就一路回家,鄉里鄉親皆可做證,最多一刻的時間,你可以挨門挨戶詢問,我手上有無弓箭?如若丟在現場,私塾就這么大,你們不會找不到?!?
這就是古代的好處,不像現代那么人來人往,一路上鄉親都是熟識,弓箭對尋常人家來說一定是稀罕物,有人拿著弓箭四處晃,定會被鄉親記住。
官差也明白這點,他怎么也想不到弓箭會憑空消失到系統里去。
徐仲平的行程形成了一條閉環,從私塾到徐家,整個過程都處在鄉親的“監視”之下,他們就是最好的人證。
“這......就算你說得對,人是被箭射死的,那一定有弓,弓難道會憑空消失不成?”官差憋出這句擲地有聲的反駁,他已經完全被徐仲平牽著鼻子走。
徐仲平說出了準備已久的答案,“因為射死徐千萬眾人的兇手另有其人!他把弓帶走了!”
官差瞪大了眼睛,他的內心已經被說動,可是他表面裝作鎮定。
即使眼前這小子不是兇手,他也要讓他簽字畫押,否則,他們還要挨家走訪,尋找另一個不知逃到何處的兇手,又要耗費多少時間。
他晚上還要去青樓放松一下,想到婀娜多姿的小麗在等著他,他下定了決心,他根本不關心兇手是誰,也根本不關心徐仲平是不是兇手。
“強詞奪理!你這犯人惡劣至極,手上沾染這么多條人命,還敢飾詞狡辯。”說著,他放下手中的筆和紙,從腰間抽出一根皮鞭。
徐仲平咬咬牙,惡狠狠地瞪著他,“你想動用私刑?就不怕知縣大人知道?”
官差笑道:“你現在只有一條路,乖乖在認罪書上簽押,我好稟報知縣大人,給你準備一頓豐盛的斷頭飯,免受皮肉之苦?!?
說著,他用皮鞭狠狠地在地上鞭笞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整個牢房。
“我無罪。”徐仲平堅持道。
“啪。”一道鞭子如閃電般落在了徐仲平的身上,他慘叫一聲,身上立刻出現一道長長的血痕。
看來大明已經爛到了根子里,文官斂財,小吏暴橫,皇帝尸位素餐,無所作為。
徐仲平悲痛萬分,他悲痛的不是自己被誣陷成殺人犯。
而是華夏將會在不久的將來被西方的英吉利、東方的日本、北方的建奴輪番蹂躪。
這不是一個人的錯,是每個大明人的錯。
他們不思進取,毫無法紀,專制暴斂。
更悲痛的是大明的百姓,他們一味地追求虛緲無用的科舉,妄想從被欺壓者變成欺壓者。
他們對同胞冷漠無情,對科學嗤之以鼻。
十七世紀,當西方英吉利的民眾把國王查理一世推上斷頭臺時,東方的華夏大地只是換了一個更專制殘暴的主人罷了,崇禎的上吊不能改變什么。
這鞭子打破了徐仲平對大明的幻想,大明的風華還能持續多久呢?
第二鞭就要落下,難道他就這樣被活活打死在牢里?
他閉上眼睛,等待著最后的那刻。
然而,過了許久,第二鞭遲遲沒有落下。
徐仲平緩緩睜開眼睛,彪悍的官差已經無聲地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有那么一刻,他以為他死了,直到看到他均勻的呼吸,才知道他被打暈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汪清清窈窕的身影。
她面容清麗,秀目清冷。
站在他旁邊的就是那青衣老人,他瘦削的臉頰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要不要殺了他?”汪清清踢了踢官差壯碩的身體。
青衣老人擺手道:“不要節外生枝,丟了個犯人,他們尚能隱瞞,官吏死了,事態就不同了,我們救了這小子就走?!?
汪清清點了點頭,拔出佩劍,砍斷了綁在徐仲平身上的繩子。
他們為什么要救我?徐仲平帶著滿腦子疑惑站起身來,可疼痛瞬間從胸口蔓延到全身,他一個不穩就要倒下。
汪清清一個箭步扶住他的胳膊,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鉆入徐仲平的鼻腔,讓他好受了些,今天一整天都聞的是屎尿屁的味道,著實令他惡心壞了。
汪清清把他的右臂放在她的肩上,看了眼地上的官差,罵了聲“狗官?!?
徐仲平有些虛脫,恍惚間不知道這狗官罵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