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起掛斷了與V的電話之后，他瞥了一眼還在地上的黑客，確定他沒死之后，就隱藏了發信人姓名，給中間人迪諾發了一條消息：

【共和大道交界，綠色金屬機箱上方】

迪諾幾乎是立刻回了消息，好像時刻都在監視著自己的消息框：

“你是誰？”

“這個坐標什么意思？”

“這離紀念公園站很近。”

但江起看了一眼他的消息，就把光腦關上了，絲毫沒有回的意思。

他這個舉動主要是為了防止卡斯莫德死在這里。卡斯活著對轉移軍用科技的注意力有很大好處，尤其現在他的神經已經被燒的差不多了，不僅沒辦法繼續做黑客，還多半得直接離開夜之城。

發完消息之后，江起從二層一躍而下，左右觀望了一會，就自然地混進了來往的路人中，消失在了人潮里。

此時，天色已經將近夜晚了。

……

另一邊。

“靠靠靠！我們該怎么辦？怎么辦！”

麗貝卡坐在車上怒吼。

曼恩在帶著自己的成員飛奔出兇案現場后，就一路帶他們從車站后面溜了出去，上了自己的車。趁著沒人反應過來，他一腳油門，就從車站旁揚長而去。

“完了，完了——他們會追殺我們的！他們會把我們都殺了的！”

團隊的技術骨干皮拉惶恐地揉著自己的臉。

“夠了！”

曼恩發動車子，厲聲喝止。

“我們先跑……別的都無所謂，反正先跑，立刻去狗鎮，再伺機找機會離開這座城市。軍用科技那幫屁股長脖子上的王八蛋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但沒關系，沒關系……只要我們熬過這幾天，后面他們就懶得派人力來找我們了，因為他們知道我們不是主謀……”

“干！”

說到后面，曼恩還是忍不住憤怒地拍了一巴掌喇叭，讓車發出長長的鳴笛聲。

“吔屎啦你！”

“誰特么摁的喇叭！”

周圍亂七八糟的車輛里立刻傳出憤怒的叫罵，甚至還有人當場掏出長槍，準備對著他們的車子來一下。

好在曼恩的車不錯，一腳油門就越過了他們，只留幾個追不上的子彈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但這至少讓車上的人都冷靜了一點。

曼恩用寬厚的手抹了一把臉。

“多利歐，奇薇怎么樣了？她還能撐多久？！”

多利歐轉頭看了一眼。奇薇仍然躺在露西懷里，整個人沒有絲毫意識地隨著車輛的搖晃擺動。她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紫。

“應該能撐到狗鎮——但必須要最好的義體醫生！她的內部義體全燒壞了，連血液循環的都得全換一遍。”

“靠！靠！”

曼恩暴怒地又重重拍了兩次汽車上的喇叭。

他看著眼前長長地公路，眼睛在仍然沒有清理干凈、還帶著血污和腦漿的墨鏡后面瞪得像個銅鈴，瞪到大概有兩分鐘都沒眨眼，可以看見旁邊眼皮都變成了帶著血絲的紅色。

他的心里此時已經被一句話充斥了：

他們都要死了。

都要死了。

雖然他嘴上說著要跑去狗鎮那個三不管的地方，說他們能靠著狗鎮不被夜之城管轄熬過去，最后再跑到城外面，但是他心里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軍用科技勢力多大啊？就連狗鎮當前的庫爾特·漢森，原來都是軍用科技的一個指揮官。漢森又憑什么不把他們交出去呢？

不管怎么走，都不可能活下去了。

這里根本沒有出路。

越開，他越覺得眼前是絕路。

恍惚間，曼恩覺得自己又置身于一個可怕的、炙熱的沙漠里，只剩他一個不停地在走，但不管他多用力在走，多努力想要看見希望，周圍都只有一片漫漫黃沙。

走不出去的。走不出去的——

“吱呀！”

“曼恩？！”

車猛地被剎住了。

副駕駛的多利歐猛地抬頭看過來，仔細打量了曼恩一會，發現他現在呼吸很急促，頭上，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曼恩？！你沒事吧？”

她立刻緊張起來。

曼恩沒理她，只是自顧自地停在路中間，死死地看著前面。

“呼……呼……”

“曼恩？曼恩？！”

他好像一頭發怒的公牛，自顧自喘了一會氣。

他還是沒有理睬多利歐。

剛才滿是鮮血的中控室，走進去后無一幸存的滿地尸體，都在挑戰他脆弱的神經——他已經當雇傭兵太久，安裝了太多義體，多到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但是過了一會，他又忽然猙獰地看向了露西：

“你為什么忽然要接軍用科技的單？告訴我！”

“什么？”露西壓抑地抬頭看向他，“我們不是說好——”

“告訴我！”曼恩冰冷地說，“你知道什么，對不對？我們之前能特么容忍你有秘密，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藏著未免過分了吧？”

“說！”

“再不說，我們都得死！”

他說完之后，忽然從極靜轉為極動，一拳打在了車門上，瞬間將車門打得凹陷下去了一塊拳頭印子，發出了刺耳的尖銳響聲。

露西忍不住攥緊了手。

她沉默一會后道：“……我不知道什么和這件事有關的。”

“我找你們接這個任務，只是之前遇上了一個在荒坂的軍用科技間諜，他威脅我替他做事，我才想找法拉第替我牽線說情。”

“軍用科技間諜？”

麗貝卡在旁邊詫異地提高了聲調，話音和多利歐異口同聲地重合了。

露西之前和他們只是普通地認識，甚至沒有太多合作，都還在自己做自己的事，再加上奇薇一直告誡她“在夜之城，不要信任任何人”，所以露西沒有和他們分享這個情報。

她只是找上曼恩，說她可以加入他們，代價是和她一起完成幾個法拉第的任務。

誰知道第一次就出這種事。

事實上，露西也是吃了沒在荒坂正式待過，只是作為童工被控制的虧。但凡她正經上了一天班，她就知道江起的級別找法拉第也沒用。

聽到這句話后，曼恩又沉默了一會，忽然又轉頭，一言不發發動了車子。

前方，已經能看見狗鎮的輪廓——那是一個類似圓形的建筑，像是一個巨大的體育場，孤獨地矗立在全是未完成建筑的太平洲北面。

狗鎮是獨立于夜之城外的獨立小鎮，在第四次公司戰爭期間，庫爾特·漢森上校帶領軍隊駐扎在這里，等著軍用科技下令進攻夜之城，但這場進攻最終被叫停，庫爾特的部隊也無處可去，遂在狗鎮長住了下來，部隊更名為“幽冥犬”。

露西看著狗鎮越來越近，輕輕問了一句：“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聲音像是從曼恩牙縫里擠出來的，“當然是帶著這個情報，等幽冥犬找上門來的時候賭一把。”

“我們都無路可走了，露西。”

他的聲音過了一會，又平和了下來，波動大的讓所有人都感覺不太對勁。

“既然是軍用的事，等到幽冥犬找上門，你也聯絡一下那個間諜，露西。兩頭下注，就看誰愿意保我們一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