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漸漸靠近夜晚，遠處的夕陽有大半沉入了地面，留下了被均勻分割成兩種顏色的天空。一側是黃昏，一側已經是晚上。

在越來越昏暗的光線下，地鐵里也顯得越來越陰森了。

這輛地鐵已經被完全清空，老舊的車輛設施使得頂上的燈光不怎么亮堂，很多車廂的角落都隱藏在陰影里。空蕩的座椅，座椅上的銹跡，讓這里和恐怖片片場沒有區別。

這就是江起一個多小時前剛離開的地方，他還能從機器人極其卓越的視野里，看見那扇被關的不是很嚴實的控制室窄門。

但一踏上地鐵，就有幾個員工躲到了他兩米多高的機械身軀后面。

“K，KAG-369-1號，告訴我掃描結果。”西里亞顫抖著說。

“電離輻射1.71mR/hr，增長幅度為0.01。車輛中有大量人類皮膚碎屑，碳水化合物，無其他異常。”江起說。

“建議繼續往前進行探索。”

“好，好吧……”另一個員工說，“那就往前走，但一旦發現異常生物，就立刻發出警報！”

“收到。”

江起帶著一群瑟瑟發抖的公司員工，開始往前移動。

在他們前面，一群荒坂的員工也正在從另一個車門里涌入，也帶來了一個機器人。只不過，荒坂除了上來了很多員工之外，還帶上來了兩個穿著橙黃囚服的人，正被槍指著走在機器人前面。

看著這人員配置，江起了然。

他們現在估計和基金會里面的D級人員差不多，是被用來探路的。

“你，你說公司為什么不多派幾個機器人上來？”走了一會，軍用科技的人里面，有一個年輕男子開始抱怨。

“能量波動又不會對人和機器產生區別反應，多上幾個機器人掃描一下就好了。”

“別做夢了，機器人造價比我們的傷損賠償金多多了，把我們派上來，公司的利益才能最大化。”一個中年男人陰著臉回答。

他的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了所有人類的身上，讓周圍的氣氛變得沉重壓抑起來。

年輕男子立刻不做聲了，緊張地開始抓撓自己的手。

一行人開始往前移動。

一，二，三，四……一個個車廂在掃描中度過，答案都是無異常。

“沒有發現異常，能量波動維持原來水平。”

“滴，”荒坂員工手上拿著的對講機響了一下，傳來外面人的聲音，“已記錄，繼續搜查。”

最前面的荒坂員工立刻做了個手勢，所有人都跟著他往前走去。

比荒坂進來的門靠后一些的好處就是，只要確定了后方的車廂無異常，就可以基本相信荒坂的判斷，讓荒坂的人在前面探路。

軍用科技的黑西裝們走著走著，心態又放松了一些。

直到走到了最后一個車廂。

“滴滴，滴滴，”江起的機械軀體開始發出響聲，“能量波動上漲0.2個百分點。”

他身邊的西裝員工們立刻哆嗦了一下。

“繼，繼續掃描。”

但他們被堵在了車廂門口。

前面，荒坂的人先進入車廂，沒有看見異常之后，就開始推搡那兩名囚犯。一個穿著防彈衣的員工推了一把他們，惡狠狠地把槍口對準：

“快！推開后面那扇門，看看里面有什么東西！”

兩個囚犯看起來很不情愿。

顯然，大家都知道能量異常是什么意思。

“別想讓我去送死！讓，讓那個機器人來！”

其中一個想爭執一下，抬起腿就想擠回人群中，卻被荒坂的人立刻舉槍瞄準，扣動了扳機。

“嘭！”

他的額頭被近距離子彈瞬間擊穿，在后半部分頭顱處形成了一個空腔，鮮血混雜著腦漿在車廂內迸濺，瞬間染紅了周圍的一切。

囚犯‘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另一個囚犯好像被嚇傻了，呆呆地摸了一下自己臉上被濺到的大量血液。

“快進去！再動一下，你的下場也會是這樣！”荒坂的人厲聲喝道。

然而，雖然周圍的所有人都好像驚弓之鳥一樣，但卻沒有一個人被他們槍擊的動作嚇到。車廂里像死一樣寂靜，所有人都靜靜地瞪大眼睛看著。

“別開槍！別開槍！”剩下的一個囚犯驚慌地抬手，“我這就去！”

他慌慌張張地跑到控制室門口，深吸一口氣，一把拉開了門。

周圍的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那里，幾個槍口瞄準著空檔。

但那里什么都沒有。

和江起之前離開時一樣，只有一些凌亂的灰塵，和門上一片干凈的區域，其他地方無比正常，甚至還能透過玻璃看見地鐵站外面的建筑。

“呼——”

呼氣的聲音立刻此起彼伏。

只有江起的八個掃描探頭還緊緊地盯著囚犯。

【入侵中……】

【入侵成功。】

“掃描一下周圍。”一個荒坂員工走上前去。

“沒有啊。”囚犯也大松一口氣，到處望了一圈，還掃描完了那扇窄小的鐵門背面。

“……什么都沒有。機械眼顯示一切正常。”

“什么也沒有？怎么可能！這里亂七八糟，肯定之前有人來過！”他粗魯地一把推開囚犯，自己蹲下，“怎么可能什么都沒——”

【入侵成功】

“——沒，沒有。”

他的機械眼掃描出了完全相同的結果。

理論上來說，機械眼的掃描是可以掃出殘存的血跡的。控制他們的機械眼，讓他們看不見門上的殘存血跡，才能完全掩蓋之前的意外。

這也是江起廢這么番功夫跑過來的原因。

雖然他自己是完全正常，完全沒有神秘力量的，但被掃出血跡肯定會被牽扯進封鎖的事情里，最后遭到盤查。

“真的什么也沒有？”另一個員工走過來，疑惑地半蹲下去，看了看干干凈凈的門板和內側。

窣窣。

他忍不住借著經驗扣下來了一塊松動的銹蝕鐵塊，下一秒，一小滴帶著碎肉的紅色液體掉到了他手上。

那是洛頓指尖扣門時留下的痕跡。

【入侵成功】

“有液體！”那個員工驚呼。

他的同事看著那抹血跡，卻像盲了一樣：“什么玩意？不就是水嗎？”

“…….哦，確實誒。”那個荒坂員工一下偃旗息鼓。

“別為了這點水浪費時間了，”另一個人站起來，“再掃描一下車廂里的其他地方吧。能量波動不算劇烈，制造這些的東西應該已經離開了，現在只要簡單查一下就好了。”

他似乎也沒看見那一抹紅。

明明同事手上抹到的血跡是那么鮮艷，但從囚犯到軍用科技，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紅色而毫無反應。

因為在他們眼里，那就是水。

【入侵成功】

【入侵成功】

——他們所有人的機械眼都已經被駭掉了。

這就是賽博朋克時代的黑客，哪怕血液就在你眼前，但你永遠都看不見。

不得不說軍用科技這個機器人身上配備的程序是真的高端，江起的黑客技巧能被完全發揮出來，跟在人類身體里完全不一樣。

這讓他堅定了回去之后要升級植入體的心情。

剩下的人四散開來，軍用科技的人也擠進了荒坂的員工中間，開始對車廂進行細致的掃描，狹小的車廂一瞬間就站滿了人。

那個名叫西里亞的女生也走進了車廂里，但因為一時間進來的人很多，她被不小心撞到了墻邊。

“哎喲。”她扶了一下墻，才重新站穩。

但緊接著，她看了一眼手，表情變得疑惑。

“今天有這么潮嗎……？”

在江起的注視下，她的手赫然變得濕漉漉的，蹭滿了從墻上抹下來的水珠。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車廂周圍的鐵皮墻壁都變得越來越潮濕，有的地方甚至有一滴滴水珠從墻向下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