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貞觀朝這些名垂青史的人物,不管現居何職,商慎都沒有任何的輕視。
畢竟就連傳說中大黑老粗的尉遲恭,都能在玄武門之變時,勸說李世民不要大開殺戒,只誅首惡,以免局勢無法收場,這樣的政治智慧,豈可等閑視之。
而對魏征這樣的“名角”,他更是重視得很。
不管傳聞中什么河北大族代言人之類的說法是不是真的,魏征能夠歷經瓦崗、李密、李建成、李世民這么多人和事,依舊能保全自身并且地位穩步提升,沒點本事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當諍臣聽起來容易,十個能死九個,魏征能夠成為成為諍臣的典范,后世也就海瑞勉強能摸到他的腳后跟,其人的政治智慧那是不言而喻的。
世人常看輕魏征的原因之一是說,那都是遇見李二了,換了別人早死八百遍了。
但換了別人,魏征還會這樣說嗎?
就像佞于隋而忠于唐的裴矩一樣,知道遇見什么樣的人該說什么樣的話,做什么樣的事,這本身就是一種出眾的本事。
或許也是君子不器的另一種表現。
但商慎真的沒想到,魏征這糟老頭子居然這么“不要臉”,偷襲自己這個小同志。
你光明正大地問,我難道會不告訴你嗎?
非得要裝得這么正氣凜然地!
好在自己也不是啥好人,也有著自己的算計,不然這一回算是虧大了!
商慎氣鼓鼓地哼了一聲。
默默在旁邊看著商慎表情變幻的程三被這一聲嚇了一哆嗦,忍不住開口道:“爵爺,怎么了?”
商慎回過神來,收拾起心緒,重新恢復了笑容,“沒事沒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你喝點茶,就留在這兒歇著,屆時和宿國公一起回去吧,稍后到處逛逛,也給我這兒提點意見。”
“您客氣了,小人不敢當。”
“行,陳珍!”
商慎喚來陳珍,讓他領著程三在府上逛逛。
他自己也緩緩起身,慢慢地踱著步子。
今日雖然被魏征這個小老頭兒擺了一道,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很圓滿的。
因為魏征的到來,給封德彝挖下的坑成功成形,接下來就可以進行第二步了。
順帶著,這一通操作,也幫他成功收服了莊子里的人心,凝聚起了初步的共識,同時為后續農業器械的鋪展打好了基礎。
接下來自己的反擊計劃,這些莊戶也將是他極大的助力。
封德彝啊封德彝,你說你和我無冤無仇,你跟我搞這些干什么呢!
右仆射?呵呵。
接下來的事情,就只能說聲對不住了。
一邊想著一邊走著,不知不覺,他就來到了府門之外。
抬起頭,他第一次仔細地認真地端詳著自己嶄新的家。
一座堂堂的男爵府邸,牌匾都還沒做好掛上。
大門兩側也既沒有抱鼓石也沒有石獅子。
仿佛具現著此間主人的地位:雖然封爵,但在這大唐,還是不文不武,籍籍無名.....
對此,商慎的反應是:
這可......太特么好了!
簡直完美符合他當下的需求。
誰要敢惹事兒,他就亮出萬年縣男的身份。
不說龍王贅婿般地裝逼,在有足夠靠山的情況下也可自保無虞。
若是沒人惹事,那就正好低調地在府中吃點好的,喝點好的,然后搞點小發明,順便鍛煉身體,偷得浮生整日都閑,想想都開心......
就在他嘴角都快壓不住了的時候。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自身后響起,飛速接近。
“商小子!老夫來給你賀喜來了!”
一聲大喊之下,商慎扭頭,就見一群沙場猛將,飛馬踏塵,朝自己沖鋒而來。
商慎可以很負責任地說,自己并不是被嚇得跌坐在地上的。
實在是這干燥的黃土地太滑,沒怎么勞累的雙腿太軟,昨晚好好睡了一晚上的自己實在身體太累,多種不利因素疊加,才“不小心”坐在地上的。
看著穿著常服,手中也未拿兵刃的程咬金、秦瓊、牛進達等人,商慎咽了口口水,恍神間竟似瞧見了他們戰場沖鋒,千軍辟易的樣子。
他剛緩緩站起,接著就又被程咬金一巴掌拍回了地上坐著。
“好小子,不聲不響就成了縣男了,厲害啊!”
商慎哆嗦著起身,默默決定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找回曾經的素質,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時代震撼!
“晚輩只是僥幸,比不得諸位長輩的功勛。”
程咬金嘿了一聲,指著身旁的一個面容寬厚木訥的壯漢,“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你牛伯伯,和我還有你秦伯伯都是過命的交情。嗯,他也是縣男。”
商慎連忙畢恭畢敬地行禮,大佬們可以互相調侃,自己跟著摻和進去還要不要命了。
牛進達一向沉默寡言些,擠出一絲自以為親切的微笑,欣慰地一巴掌拍在商慎的肩膀上,“別聽老程瞎說,你這個縣男,老夫是絕對服氣的,不管是制鹽還是馬蹄鐵,都是大利軍伍的好事。今后有事到家中來,跟我家那小子多親近親近。”
這番話就是認了晚輩的意思了,商慎自然是連連點頭。
秦瓊哈哈一笑,“你們一個個是來賀喜的還是來嚇他的,你看他多健談一人,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還是來看看禮物吧!”
說著秦瓊朝身后一指,只見眾人身后,是一支堪稱龐大的車隊,正在陳珍等人的協助下,從側門緩緩駛入院中。
“聽說你為了點銀錢,連朝廷給你的宅子都不要了,這怎么行!我用你的馬蹄鐵與右仆射打賭,贏了五千貫,我留了五百貫辛苦錢,其余的都換成了金子,給你送來了,就當你封爵喬遷的賀禮了!”
商慎面色一變,這份禮可太重了。
而且秦瓊稀罕那五百貫嗎?分明就是拿著這五百貫,表明自己認他這個晚輩,承他的情。
若是五千貫全送來,那就是兩清了。
商慎自然拎得清這個中門道,更感受到了秦瓊雪中送炭的心意,心頭一暖,連忙道:“翼國公,晚輩......”
秦瓊也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廢話忒多,進屋喝酒!”
商慎:咱就是說,你們實在要拍能不能換個邊,骨裂了要......
......
就在秦瓊等人走入商慎府中時,一個身影也匆匆走進了封府之中。
不多時,幕僚便快步走入了書房,“東主!好消息!”
封德彝抬頭凝視,幕僚笑著道:“今日您不是還擔心那小子不讓工部營建府邸會將此事鬧大,工部不好處置,您也會遭非議嘛!您猜猜發生了什么!”
封德彝沒有跟著笑,只是平靜地看著幕僚。
這兩日略有些得意忘形的幕僚被這道目光看著,心頭猛然一跳,反應過來面前的不是可以隨便嬉鬧的朋友,而是位高權重的宰相,更是自己的東主。
他連忙欠身道:“就在方才,魏左丞去了商家莊!”
“魏征?”封德彝眉頭一挑,旋即他輕輕搖頭,“魏玄成去商家莊不是因為那個事情,乃是去商議隴右鹽政之事的。”
幕僚低聲道:“但是,根據我們的人探知,魏大人到的時候,言語神色都頗為不善,而且連進屋喝茶都沒去,直接就在田壟之上說了一陣,具體談了什么沒打聽到,但是魏大人走的時候,怒氣沖沖,那商慎送都沒送。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談好了事情的樣子。”
幕僚輕笑,“若是商慎將其得罪了,東主以為,魏大人會不會對他發難?”
“如此說來,倒還真是......”
封德彝緩緩叩著案幾,“魏玄成可不是好惹的,那小子若真是恃才傲物,惹惱了魏玄成,光是他將朝廷的府邸折算成銀錢之事,便有無數文章可做!”
想到這兒,封德彝大喜,“沒想到這魏玄成有朝一日,還能成為老夫之助力!有他當出頭鳥,老夫無憂矣!好好好!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