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剡吃得不亦樂乎,似是把此行的目的拋到了九霄云外。
坐在上手的青年好奇地看著少年吃下一塊塊點心,直至他身前的那一盤子都見了底。
眼見少年手邊的茶水喝完,青年把自個兒的那杯遞了過去,和氣道:
“不介意的話,可以喝我這一杯,我沒喝過的?!?
劉剡也不見外,伸手接過一飲而盡,打了個飽嗝兒。
“嗝~,謝謝!”
“不客氣,”青年微微一笑,目光和煦,就像是在看自家晚輩一般,關切道:
“需要再來一點嗎?我看你好像挺喜歡吃這款點心?!?
“不用,我吃飽了。”
少年放下茶盞,揮手拒絕道,猶豫片刻,靦腆笑道:
“不好意思,冒昧問一下,請問方便把這個點心的方子賣給我嗎?”
這個問題一出來,縱是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青年,也不由得呆愣了一瞬,失笑道:
“你認得我?”
“不認得啊?!鄙倌昀碇睔鈮训鼗貞溃?
“但是能在宗人府出現的,除了官吏便是劉氏宗親,我嘗著這點心確實不錯,與我剛才吃的明顯不是一個點心師傅做出來的,不用說,應該就是你帶來的,問你要總是沒錯的,你總不能是舍不得個點心方子吧?”
“哈哈,咳...咳咳,你說得在理?!卞\衣青年被少年逗笑了,笑了兩聲又咳嗽起來。
平復了一下,青年復又問道:“據我所知,你母妃仙逝不久,你不在家中準備操辦郡王妃的身后事,來宗人府做什么?”
“我想請禮親王帶我入宮,獻一良方,以換取我母妃以該有的品秩下葬。”
劉剡仿若并未察覺上首青年話語中的陷阱,實話實說道。
“哦,什么良方?”青年聞言,來了幾分興趣。
“制鹽法?!?
青年眉頭輕挑,身子往劉剡這邊傾了兩分,追問道:“較現在的煮鹽法,如何?”
“我不知道啊!”
少年面不改色地撒著謊,自個兒只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小少年,之前也沒有接觸過這類事務,言多必失。
何況自己雖然知道“曬鹽法”較“煮鹽法”要好上許多,甚至到了自己所在的后世,“曬鹽法”仍舊是重要的制鹽法,可見其優越。
而原身一個長于富貴的宗室公子,不說什么煮鹽法,連鹽價幾何,都不可能知道。
說“不了解詳情,但知曉此法有益”,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有幾分聰慧,并自知自個兒較旁人聰慧。
在聰明人看來,少年雖聰慧,卻也只是個稍微聰明討喜些的少年。
目前看來,劉剡的“扮演”還算成功。
很多時候,都能算是本色出演了。
畢竟劉剡很有自知之明,自個兒或許有幾分小聰明,跟真正的天才,肯定是沒法比的。
但較這個時代的人而言,他遠超當世所有人的見識,方才是自己最為寶貴的財富。
“你不知道?!”青年如劉剡所預料的那般,愕然不已,“既然你不知道,怎么確定此法有益?”
“當然是我父王和忠義老千歲說的!”
少年面帶驕矜,臉上露出自豪的神情,說到最后又有幾分落寞:
“當年我父王與忠義老千歲議事,言及要推行此法,皇伯父說:‘得此良法,天下百姓可食鹽矣?!上覃}法還沒開始施行,皇伯父和父王就都不在了?!?
錦衣青年,也就是當今太子劉熾喜不自勝,絲毫不懷疑少年話語中的真實性,少年話中的皇伯父,便是昔日東宮,已故的忠義老千歲。
劉剡沒有說出來的,青年也在腦海中自動給他補齊了。
延平郡王得了“曬鹽法”,獻給了東宮,二人正商議著如何試行并推廣,還沒有結果,東宮一脈便失勢,核心人物身故,剩下唯一知曉此法的,年方五歲,不知世事。
直至今日延平郡王妃仙逝,劉剡方才想起四年多前,偶然聽到并記在心底的那一道“曬鹽法”,知曉其中價值的少年,只想憑此換取母妃的最后一次體面......
哪怕其中還有許多不能自圓其說之處,青年也能在腦補一番。
因此,青年看向劉剡的眼神和善了兩分,還只是個孩子呢,起身走到劉剡面前,躬身溫聲道:
“是剡哥兒對吧?說起來,剡哥兒你還得管我叫一聲堂兄,當年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額...”劉剡轉頭躲過了青年伸過來的魔爪,說話就好好說,摸頭是幾個意思!
套近乎也太生硬了點!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真的嗎?”
劉剡懷疑地看向青年,自個兒出生的時候,延平王府正是鼎盛之時,在東宮,甚至皇帝面前,都算得寵的。
特別是在忠義老千歲那里,可是比他親侄子,都要得臉得多,是以青年說他抱過自己,劉剡是相信的。
“自然,”劉剡躲了過去,青年也沒在意,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笑道:
“延平王叔在時,對小輩多有照顧,人緣一直很好?!?
人緣再好還不是死了。
劉剡心底默默吐槽,不過政治斗爭自來如此,何況老千歲當年之事,并不簡單。
是以并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起身直視青年問道:
“那這個制鹽法,可能換得我母妃以該有品秩操辦后事?”
“此‘制鹽法’可有手稿?給我看看如何?若確有效果,我幫你獻上去,包你得償所愿。”
“你如何保證?”少年似是還有疑慮。
“你不知我的身份?”
青年笑著搖頭,說著解下腰間玉佩,遞給身前倔強的少年:
“剡哥兒安心便是,我自然不會哄騙于你,以此為證?!?
“劉剡見過太子堂兄?!?
劉剡彎腰行了一個平輩禮,他自然知曉青年的身份,原身幼時,可是經常進宮的,加上雖然幾年未見,青年樣貌卻未大改,是以少年在見他的第一眼,便認了出來。
只是青年并未表明身份,劉剡也就樂得裝糊涂。
此時太子劉熾點破,也不好繼續裝傻。
“你呀你!還是與幼時一般淘氣?!?
劉熾說著,幫少年把玉佩系到了腰間,不容拒絕道:“留著頑吧,就當堂兄給你的見面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