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兩人分工合作,在洗完碗擦完桌子后,召開了第一次的“睡前議會”。
兩人面對面坐著,將雙手放至膝部,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天野透的面龐顯得有些凝重,白鳥雪穗不知道他會說什么,在內心飄過許多負面的猜想后,她咽了口口水,等待著他的話語。
在與白鳥雪穗剛才的接觸中,他變得不再那么煩悶,但一想到她可能會再次遭遇神隱,他的心再次蒙上霧霾,天野透呼出積郁于胸腔中的濁氣,鄭重地說道:“白鳥,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白鳥雪穗坐直身體,點了點頭:“好的,請說。”
天野透為自己將要說出的話做著鋪墊:“按照之前的計劃,我們明天就要去學校了。”
白鳥雪穗又點了點頭:“是的。”
天野透將視線聚焦于木制桌面的螺紋,冷靜地說道:“但我想,這一計劃或許應該取消掉。”
“為……為什么?”椅子拖拉在地,發出刺耳的摩擦音,白鳥雪穗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說道,“發生了什么,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不,”為了能夠說服白鳥雪穗,天野透早已為迎合她的世界觀,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在我魔眼的觀測下,學校的魔能正不斷堆積,已經有了爆發的風險,或許‘恐怖大魔王’正在計劃著什么,我認為我們不如暫避鋒芒,等待這次魔能潮消失。”
白鳥雪穗的情緒明顯變得不安起來,整個身體就像是放在盤子上的布丁一樣開始顫抖:“但是,天野君明明說好了……只要我們提交論文,然后考完試,我們暑假就可以在一起……一起戰斗,還有之后也是……”
天野透早已預知到她會說這種話,也同時做好了預案:“就算不做這些,就算不去學校,我們從現在開始就能一起戰斗,我會在這里陪著你……”
“但是啊……但是啊!就算我不去考試也沒關系,我就算不再去學校也沒關系,但是天野君不一樣吧?!”白鳥雪穗的眼睛宛如陽光下的肥皂水一樣,每眨一次眼,都會呈現出不同的色澤。
白鳥雪穗脹紅了臉,急切地喊道:“天野君在學校是有朋友的吧,是無法舍棄在鏡面界的生活吧,如果不去考試就不能通過課程吧,怎么能因為我就不去學校呢,我才不是因為想成為累贅才來找天野君的!”
天野透沒有想到白鳥雪穗拒絕的態度會這么堅決,喉嚨就像被麻薯塞住了一樣讓使話語難以通過,他沉默了一會,才回答道:“如果不去考試,在暑假的時候會安排補考,所以應該沒有問題。”
“但這不還是一樣嗎?”
“……”
天野透自知這樣的理由不過是自欺欺人,他可以繼續找借口說進入學校自己可能會被“恐怖大魔王”迫害,但猶豫了片刻,便很快閉上了嘴。
在此之前他還以為只要他一勸說,已經完全相信他的白鳥雪穗便會聽他的話,但他明顯過于想當然了。
“但是,我還是無法放任你陷入危險。”就算他的理由再怎么拙劣,但他的目的卻不會改變。
他與白鳥雪穗約定要一起對抗恐怖大魔王,更不用說白鳥浩泰已經將自己的女兒托付給了他,在知道了那樣的未來后,他無法承擔讓白鳥雪穗再次神隱的后果。
未知的“恐怖大魔王”實在是過于可怕,直到現在他才與她站在同一角度觀測著這個世界。
“明明……天野君跟我約定好了的。”白鳥雪穗失落地嘟起了嘴。
天野透煩躁地抓住劉海,在之前睡眠不足的大腦中,他只能想到讓白鳥雪穗留守在家中,等待“恐怖大魔王”放棄;但在經過神明提供的膝枕后,休息充分的大腦則告訴他這不是長久之計。
白鳥雪穗并不可能一直呆在這里不出去,若真的想解決這件事,他就得以白鳥雪穗為餌料,想辦法將那個神明吊出水面。
“那……明天我們還是按照計劃去學校,”天野透下定決心后,嘆了口氣,說出了病嬌的經典語錄,“但是你不能離開我身邊一步。”
“嗯!”聽到他終于松口后,白鳥雪穗的臉上綻開了笑容,高興地點了點頭。
“而且在學校也必須聽我的話。”
他可不會因為白鳥雪穗的請求就心軟,為了應對危險,天野透做好了讓“紅”隨身跟隨她的打算,若有“紅”在身邊,應該能讓她在被襲擊前有所準備。
“好的。”白鳥雪穗完全沒有質疑他的意思,又點了點頭。
天野透接著有開始向天枰施放砝碼,以測試她忍耐的邊界:“還有,我希望你能讓我看一下‘啟明禁幽石’,并告訴我關于‘魔法中樞’的所有消息。”
“啟明禁幽石”附有神明的氣息,而她是接收了“魔法中樞”的指令才對此進行了收集,那么可以很簡單地得出這“魔法中樞”便是那個想吃掉白鳥雪穗的神明。
他原以為“魔法中樞”只是她創造出來,為自己的行為增添說服力的幻想,卻沒想到她最為相信的“魔法中樞”才是要加害她的存在。
“那個……好吧。”
白鳥雪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返回到自己的房間,回來的她帶著一個布袋,她小心地取出幾顆玻璃珠,擺放到桌子上,解釋道:
“這便是‘啟明禁幽石’,若收集滿五顆魔法中樞便會告訴我如何使用它,但在收集最后一顆的時候,我因個人原因失敗了……對不起。”
接著她拿出翻蓋手機,打開了空空如也的短信記錄:“魔法中樞會通過短信來向我傳遞信息,但他會命令我在看完并回復后刪除一切相關短信,以躲避恐怖大魔王的偵察,所以這里面并沒有記錄。”
白鳥雪穗繼續補充道:“而且受魔能波動的影響,我與魔法中樞無法長時間聯系,所以只有等他打開通道,我們才能得以聯系。”
天野透拿出自己的手機,詢問道:“你能告訴我魔法中樞的聯系方式嗎?”
白鳥雪穗合上手機,猶豫地說道:“欸……可是?”
“我懷疑魔法中樞可能受到恐怖大魔王的污染,我會以自己的方式來進行調查,還請你相信我。”
在天野透一再強調和保證下,白鳥雪穗才勉強答應了他,想要改變她頑固的認知并不容易,
在拿到神明的聯系方式后,他卻感覺不到一絲喜悅,他看著白鳥雪穗,又再次認真地強調道:“如果魔法中樞發來消息,還請告訴我里面的內容……如果魔法中樞要你做什么,希望你能與我商量一下。”
“好……吧。”
“我們明天就要去學校了,今晚你就早點睡吧。”
天野透站了起來,宣告這次議會的結束,沒等白鳥雪穗回應,有事要問“紅”的他向著門外走去,但袖子卻突然被輕輕一拉,回頭看去,她低著腦袋,小聲說道:“天野君,你答應過我……說不會騙我的,對吧。”
“嗯,相信我。”
“那,我就不問了。”白鳥雪穗也站了起來,將手放在身后,對他點了下頭后便匆匆離開了。
目送她關上房門,天野透走向御神樹,像敲門一般敲了敲樹干,過了一會兒,“紅”從樹中鉆了出來,浮在空中,環抱雙臂俯視著他。
“有什么事嗎?”
“我跟白鳥說會按照計劃,一起去學校了。”
“嗯,所以?”“紅”知道他不可能只因為這個才來找她,以眼神催促道。
天野透說出了自己的結論:“在學校的時候希望你能跟著她,你說過你不能離我太遠,那白鳥只要一直跟著我就好了吧?”
“紅”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大概。”
天野透繼續問道:“還有我想問一下,除了你給我的模擬器之外,你還有其他能力嗎?”
“有是有啦,但我想并不能用于戰斗哦,”在天野透期待的目光下,“紅”有些尷尬地說道,“那就是操縱血液,畢竟血緣關系是最為基礎的緣分嘛。”
“等等,操縱血液不應該是很厲害的能力嗎?”天野透聯想到在之前看到的漫畫中的情節,“比如讓對方的血液逆流什么的。”
“紅”無奈地給天野透潑了桶涼水:“有沒有可能,我現在并沒有多少力量,最多只能加快傷口愈合,而且這能力也有不少限制,例如只能對我附身的對象使用。”
更不用說被神明附身的人需要資格,那這血液操縱的能力可以說是受限很大了。
天野透忍不住脫口而出:“好廢啊。”
“我就說嘛,誰叫你擅自期待的。”“紅”用拳頭砸向懸著的紅繩,不滿地說道。
天野透仰視著與紅繩進行拳擊比賽的“紅”,詢問道:“我還有個問題,我要怎么做才能讓白鳥雪穗獲救。”
“紅”收回拳頭,認真地說道:“那就讓白鳥變得不沉浸于幻想,讓白鳥變得情緒穩定,讓白鳥變得不好吃吧。”
天野透苦惱地說道:“這難度有點高了吧?”
“誰讓你從一開始就選擇了她,”“紅”不耐煩地嘆了口氣,指向了御神樹,“那我可以進去睡覺了吧?”
“明天也麻煩你了。”
“哼。”
待“紅”重新回到御神樹中,天野透返回房間,拿出了手機,找到想找的聯系人后,按下了視頻通話的按鈕,過了一會兒,戴著眼鏡的藤田繪秋便出現在屏幕中。
“哈嘍,透,最近你經常跟我打電話呢,”藤田繪秋靠在椅子上,對著天野透揮了揮手,“你現在在自己的房間嗎,我好久沒去了呢,等幾天我過去找你好了,反正你也不會自己過來找我。”
若藤田繪秋過來,那暫時住在他家的白鳥雪穗就會被發現,并引發一些難以解說的誤會,天野透趕緊轉換話題,說出自己的目的。
“最近我有事在忙,所以不怎么在家……現在我有些事想拜托繪秋姐。”
藤田繪秋取下防藍光眼鏡,合上電腦揉了揉眉頭:“我就知道,說吧。”
“我想讓你幫我調查一個電話號碼。”
“透,你是不是把姐姐當成什么全能超人了,”藤田繪秋無奈地說道,“我可沒當過偵探。”
“抱歉,我會自己想辦法的,晚安。”
天野透剛準備掛斷電話,藤田繪秋便快速接過了話題:“透不要著急,我認識會開盒的網友哦,我會拜托對方試一下的,告訴我號碼吧。”
天野透口述了一遍“魔法中樞”的聯系方式后,記錄下來的藤田繪秋停下了筆,她不知道天野透在忙些什么,她也知道天野透不會告訴她,所以并沒有挽留的意思。
但她必須把剛得到的一條重要消息告訴他:“透,你跟伏見貴宏的交情不錯是吧。”
天野透的心里萌生出不詳的預感,但還是回答道:“嗯,他是我的朋友,請問怎么了嗎?”
“你們班有個叫長瀨夏實的女生,據稱她高中時跟白鳥雪穗在同一個班級,曾參與過對白鳥雪穗的霸凌,同時她還是伏見貴宏在高中時的女朋友。”
“你說……什么?”天野透驚詫地屏住了呼吸。
伏見貴宏聲稱兔子不吃窩邊草,不會與班里的女生接觸,還排斥著與白鳥雪穗見面,若這條情報是真的,那一切都說得清了。
但是在過去,伏見貴宏又扮演著什么角色?在自己女朋友進行霸凌時,他又在做什么?在現在他與長瀨夏實又是什么關系?
藤田繪秋看出了天野透的困惑,以輕柔的聲音安慰道:“我沒有破壞你們關系的意思,只是把這件事告訴你而已,若是想解開誤會的話,你不要疑神疑鬼,最好先打電話跟他聊一聊比較好哦。”
“我知道。”
“那,晚安啦,”藤田繪秋快速揮動著手,“如果有什么事的話,記得來找我哦,就算在半夜跟我打電話我也會爬起來的。”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