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已經走出了多遠的距離。

哪怕是完成了史詩級強化的李禹，在進入了這片濃霧之后，也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甚至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在向著哪一個方向前進。

但好在，濃霧對于五感的研制效果，是會隨著深入的距離，呈現出微弱的遞增。

這點細微的變化，便是李禹用來衡量他們風險程度的唯一標準了。

“不能再走了！”

李禹低喝了一聲。

張皎皎卻像什么都沒聽見一樣，還在慣性的邁步往前。

“停步！”

李禹連忙湊近了張皎皎的耳邊，大聲的喊了一句。

又手上加力的將她往回拽了拽，張皎皎這才回過了神來。

“不能再走了！”

“不行！這里還沒有到核心的區域！我們需要再往前面一點！”

李禹搖了搖頭。

拉住張皎皎的手臂緊緊的不松手。

這里已經是可以探索的極限了，從五感壓制的強度來看，或許確實還沒有走到核心的區域。

但李禹可不敢冒著被傳送的風險，接續的往前面走了。

要是張皎皎在這種時候昏了頭，那也只能放棄這些行動，先把她敲暈了帶出去再說了。

好在，張皎皎還算保持著理智。

見李禹堅持，也沒有鬧著要繼續深入了。

嘟嘟囔囔的聽不清說了些什么，老老實實的盤腿坐了下來。

為了防止不小心將張皎皎弄丟，不方便繼續拽著手的李禹，站在張皎皎的身后打量了半天，然后一巴掌按在了她箍著麻繩的大腦袋上。

李禹也不想這么尷尬的。

主要還是為了防止意外，完全的絲毫沒有任何想要捉弄報復的意思。

畢竟這種環境中，人人都是貨真價實的是撒手沒。

張皎皎不爽的甩了甩腦袋，最后還是認命的專注了精神，做起了正事，近距離的觀察起了濃霧里隱藏的陣法。

李禹百無聊賴的打量起四周。

濃霧，濃霧，還特么的是濃霧。

除了這種灰蒙蒙的霧氣之外，李禹什么也沒能看出來，也不知道張皎皎是怎么解析的陣法。

待在這種霧氣之中，就連李禹都感覺到了非常不愉快的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并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從感官一路延伸到了精神，讓你的神經繃緊，隨時都有一種想要肆意大跳、放聲尖叫的沖動。

李禹在想辦法轉移著自己的注意力。

太平要術天地人三卷，他也都全部看過。

雖然只有人卷算是入門學會了幾手威力平平的道術之外，地卷關于陣法的內容，李禹倒也還是記得。

他覺得張皎皎有一句話說的不錯，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縱觀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自學的道術法門，好像無一不是照本宣科的死看硬學。

那你說，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

自己并不是沒有天賦，只是不屬于學術型的天才，一直沒有遇到在實踐中頓悟的機會……

對！就是頓悟！

照著“課本”學的快，那能算得上天才嗎？

放到前世的校園生活里，只會讀死書的都要被同學背后說一句書呆子。

都修道了，不來個頓悟，好意思說自己是天才嗎？

自己一百多年修為傍身，佛道兩家精華薈萃，哪怕不通陣法，這樣的基礎也完全能說得上一句高屋建瓴了。

如今身處這巨型大陣之中，地卷里關于陣法的知識也安靜的躺在自己的腦海。

這濃霧構建的五感牢籠，不正好就是自己龍場悟道的絕佳之地嗎！

決定了，這一次就要好好的挖掘一下自己真正的天賦！

李禹雙眼微瞇，行功運炁，腦海中那些記載在地卷上晦澀知識開始自發的翻涌了起來。

“法眼……開！”

李禹猛睜雙眼，又一道燕赤霞秘傳道法，被李禹用了出來。

法眼之下，天地的構造似乎都呈現出了微妙的不同。

看見了……看見了！

李禹看見了隱藏在濃霧中不斷流轉的不明能量。

能量……在向著更深的地方匯聚，其中的一部分又快速的轉化成了這種能夠抑制他人五感的迷霧，向著四處擴散開來。

自己的判斷果然沒有錯！

根據能量的流動與分布來看，他們如今所處的位置，已經十分的接近核心區了。

要是再繼續往前一段距離，說不定就真的要觸發濃霧的傳送機制了！

自己果然也能看出這濃霧大陣的一些底細出來了嘛，然后……

嗯……

然后應該是什么？

張皎皎說的那些陣法里的隔離、傳說設計在哪？

隱藏的程序流程設計，又是怎么看出來的？

李禹有些懵。

開始照著地卷上的記載對照了起來。

可是那些玄而又玄的文字，和眼前的濃霧陣法，真的有半毛錢的關系嗎？

李禹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利用特殊軟件，強行破解了鄰居家的WIFI密碼。

結果那一串星號是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道∫(e^x-x-1)/(x^2+1) dx。

別說求解了，對于他這種告別校園多年的社畜，看都已經快要看不懂了好吧！

“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萬丈高樓，也該從地基打起。”

“太浮躁了啊……”

“哪怕我是這樣的實踐天才，應該也不可能做得到直接越過基礎，就不講道理的悟了。”

“呀，失誤了呀，看來這次的機緣，只能留給皎皎這個小丫頭了……”

李禹厚顏無恥的叨叨著。

還好，濃霧的環境里，也沒人聽得見他那些不搖碧蓮，強行挽尊的言論。

放棄了折騰的李禹，也只能乖乖的安靜了下來。

身處于濃霧之下，就連對于時間的感知，都被鈍化了。

張皎皎已經在這里坐了多久了？

是才做了一會兒？還是已經過去了很久？

在濃霧里一直長時間保持靜默狀態的李禹，心境也開始產生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

就在李禹快要忍不住，準備再給自己找一些事情來做，以免精神失控時。

他按在張皎皎頭上的手掌，已經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開始微微的松開，一直沒有動靜的張皎皎，終于有了動作。

“嗯？”

李禹注意到了張皎皎似乎已經完成了觀察和分析的動作，連忙將她扶了起來，牢牢的攥在了手里。

“怎么樣？搞定了？有什么收獲？”

“我發現……失敗的話……三個月……”

“什么？你說大聲點！該死，這濃霧屏蔽五感的效果，又加強了嗎？”

“節點……選擇……會有門扉……”

“好了！別說了！我們先出去了再說！”

一直觀察著濃霧中能量流轉的李禹當然知道，濃霧中的力量并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動。

這就說明，他們對于濃霧抑制五感的能力認知上，出現了一定的偏差。

濃霧的抑制五感，并不是他們一開始以為的某種持續生效的恒定DEBUFF。

它是像毒素一般，在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的累積加重。

這就說明，這個濃霧陣法的設計，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完善。

誤入迷霧就保持靜止不行動，最后也一定不會有什么好的下場。

“我……更多……吸收……”

“行了行了，別叨叨了，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了！”

張皎皎的狀態，已經有些奇怪了起來。

李禹強壓著心頭的煩躁，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暗號，根據固定的順序和節奏拉動起系在他們身上的麻繩。

還好……最糟糕的情況并沒有出現。

麻繩的另一端很快的傳回了回應。

繩索開始收縮，將李禹和張皎皎一點點引導出濃霧區域。

“快！把你們的天公娘娘帶到遠一些的地方，讓她先好好的曬一會兒太陽！”

跌跌撞撞走出了濃霧，李禹連忙大聲的向著一擁而來的黃巾軍士兵們喊道。

這些士兵聽話的帶著還在念念有詞的張皎皎拖到的遠處，手忙腳亂的給她解除掉身上的麻繩。

李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次從濃霧中走出來，讓李禹都頗有一種重新活過來了的感覺。

像是在褪色的老相片上又重新點染上了色彩，就連這平平無奇荒郊，都看起來生動明媚了不少。

“我們進去多長時間了？”

終于緩過了氣，李禹向著一旁的黃巾士兵問道。

“兩……兩個多時辰了！我們都以為你們是不是出意外了，要不是娘娘提前囑咐過，一定要按照之前交待的守好在外面，都有兄弟準備沖進去找你們了呢！”

士兵頗為感慨的說道。

“兩個多時辰嗎……那還真是挺久的啊。”

李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雖然大概也感覺到，自己和張皎皎應該在濃霧里待了不短的時間，但怎么也沒想到竟然都過去四個多小時了。

最初趕到這邊的時候，也就是剛過中午的樣子。

看看現在的天色，卻都要臨近傍晚了。

也難怪這些效忠于張皎皎的黃巾士兵，急成了這個樣子。

或許是因為之前從沒有實驗過讓人長期待在濃霧中的情況，讓他們忽略了，濃霧本身的危險程度，看樣子比他們預測的還要大多了。

李禹和張皎皎這樣的“特殊人群”，只不過才呆了兩個時辰，都受到這么嚴重的影響。

濃霧絕不是普通人能夠隨意接觸的！

張皎皎那邊被熱情的黃巾士兵跑前跑后的圍作了一團。

半晌過去，張皎皎也從那奇妙的狀態里恢復了過來。

讓士兵們回到了自己駐扎的崗位，又派人把李禹叫了過去。

“怎么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在濃霧里的狀態，看起來可有些不太對勁。”

望著還在揉著腦袋的張皎皎，李禹關心的問道。

“唔……還好啦，現在清醒過來了。”

“之前在濃霧里面，我感覺自己的五感都被一點點抽離干凈了。”

“到了后來，我的腦子里只剩下了對于濃霧大陣的解析。”

“那感覺……就像睡迷了一樣，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怎么也醒不過來的樣子！”

“要不是最后你突然的晃了一下我的腦袋，我真的就差點徹底沉迷進去了。”

“小禹，多謝你了！在濃霧里那種情況，你還能準確的觀察到我的狀態，果然在關鍵時候，還是你最靠譜了！”

張皎皎心有余悸，又滿懷感激的對著李禹說道。

嗯？我晃了張皎皎的腦袋？

李禹眨了眨眼。

對哦！我剛剛在濃霧里，也差點心態失衡，險些不小心松開了抓著的張皎皎了！

該死！

這么說，我還誤打誤撞的，把張皎皎給叫醒過來了？

“咳……咳咳！這不是應該的嘛！”

“你這個心性啊，還是太差，深入未知大陣這種危險的事情，怎么能放松警惕走了心神呢？”

李禹嚴肅的批評道。

他才不會承認，自己也差一點就跟著著了道了。

“不過最后有驚無險，也就算了。”

“這一次探查，你應該有了不少的收獲了吧？”

“講講看，這個濃霧大陣，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說道了正題，張皎皎也趕忙把那些無關緊要的情緒掃到了一邊，嚴肅了起來。

“小禹，這個大陣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復雜，比我之前粗淺的分析出來的還要復雜！”

“光說大陣最粗淺的表現的那些濃霧。”

“我們之前能探查完，還能在同伴的幫助下順利回來的黃巾士兵們，都只是進行了淺嘗輒止的探索，并沒有發現濃霧的全部性質。”

“濃霧并不只是簡單的壓制我們的感知，它是一個整體，類似于一個高明的誘導裝置。”

“只要是進入濃霧的人，都會被向著核心區域引導。”

“第一批進入濃霧調查的黃巾士兵，之所以一個都沒能回來，就是因為在濃霧里被抑制了五感的人，并不是迷失之后毫無目的的亂竄，他們都被引到了深處，觸發了傳送，被送去了其他的迷霧戰場！”

“我在大陣的布置之中，并沒有找到控制心智的設計，這更像個組成了濃霧的某種成分所自帶的特性！”

“如過憑借意志進行對抗的話，它會在我們體內一點點的累積變多，直接的影響到我們的心靈和神志！”

“這個濃霧本身，就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危險許多！我們絕對不能讓普通人輕易的接觸濃霧，他們完全沒有機會拜托的掉濃霧的影響的！”

張皎皎給出了與李禹相同的結論。

這次探索之前，他們確實都過分的輕視了那逐漸已經習以為常的濃霧。

這樣看來，簡陋的繩索防護，也完成稱不上保險。

普通人如過在濃霧里停留的時間，稍稍的長了一些。

就基本只有迷失這一個下場了。

不是迷失在其他的濃霧區域，就是心智受損后，再被迫的迷失到其他的濃霧區域。

李禹點了點頭，但這個并不是李禹最為關注的東西。

“你之前說的大陣中隱藏著的程序流程設計呢？這次有沒有新的收獲了？”

從濃霧逃難這種事情，從來都在李禹和張皎皎的主動選項之中。

他們甚至都默契的沒有討論過這種可能。

真到了被逼無奈，只能選擇撞大運的沖進濃霧里逃生，就說明現在的冀州和這十數萬的黃巾軍，如他們熟知的歷史一般并沒能抵擋住皇甫嵩的兵鋒，已經徹底的沒有任何的希望了。

李禹怎么想的張皎皎不清楚，但要是最后真的糟糕到了這樣的局面，她或許更寧愿和追隨自己的黃巾軍一起，埋葬在那個無法更改的慘烈結局之中。

就如同李禹曾經“預言”的那樣。

“嗯，確實有收獲，而且收獲還不小！”

“雖然并沒有完全的解析出來那個程序的所有內容，但根據我現在了解的框架，或許……都需要讓我們應對兩個月后皇甫嵩大軍來襲的方針，做出不小的改變了。”

張皎皎頓了頓，似乎在整理著思緒。

“小禹，那個‘程序’的前半段，我看到的比較清晰。”

“如果兩個月后的變量確定就是皇甫嵩的清剿的話，這個單元還有著延續的前后置環節。”

“兩月后的皇甫嵩清剿根據某種條件，會導向兩個結果。”

“條件滿足通過，會順利的進入到下一個正向環節之中。”

“但是如果沒有通過……”

“這個‘皇甫嵩圍剿’的單元會進行某種加強，然后被再一次的重新啟動。”

“舉個例子的話，就像是原單位為數字X，條件是X>Y，條件通過失敗，則X+1，然后再次進入重新判定流程。”

“也就是說……”

“如果我們沒有能在兩個月后的皇甫嵩來襲中，達成那個條件，我們很可能還會在不久的將來，又一次迎來，實力更加強大的皇甫嵩大軍圍剿？”

李禹搶過了張皎皎的話頭。

“沒錯！”

張皎皎的形容不難理解。

也就是說，這一段的“程序設計”，就像一個針對冀州黃巾軍殺毒軟件。

檢測只要沒有通過，就會重復的進入一次又一次的“決戰皇甫嵩”戰役。

而敵方的實力，甚至還會一次比一次的更強。

李禹的眉頭已經緊緊的皺起，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那個最為關鍵的判定條件，是什么？”

張皎皎咬了咬嘴唇，面露難色，“不知道！”

“我對地卷的掌握，才剛剛過了入門的級別，這個陣法整體的復雜程度，要比張角師父太平要術里記載過的都復雜的多了！”

“要不是我因為濃霧的影響，進入了一種格外專注的狀態，我恐怕連這些都看不出來的！”

這……可就真的麻煩了啊！

這要是搞不清楚，等待冀州黃巾的結局，除了徹底被皇甫嵩的鐵騎碾的粉碎外，李禹根本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就算他們成功的在兩個月后取得了艱難的勝利……雖然光是這點，李禹和張皎皎都完全沒有把握。

所以，就算往最好的可能性去想。

在李禹和張皎皎幸存的情況下，解決了第一次的皇甫嵩大軍。

他們也絕不可能挨得過再來一次，更強更猛的大范圍戰爭。

畢竟戰爭打的是人，是資源。

以冀州黃巾目前的情況來看，哪怕成功的打贏了一場硬仗，最好的結果都是物資耗盡，人員傷筋動骨。

要是短時間內再來一趟，拿頭去應對嗎？

李禹就算再膨脹，也不會覺得現在的自己就能做到以一敵十數萬了。

小說演義里吹牛逼也不敢這么吹吧？

況且對方的高端戰力，只會比他們這邊更強，不會比他們這邊更弱的好吧？

李禹已經隱隱動了些要不戰略轉移的念頭了。

張皎皎倒是沒有注意到李禹微妙的神情變化。

“小禹，雖然我沒有能解析出那個最為關鍵的‘條件’，但是根據這個‘程序設計’的后半段，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出一些有效推測的！”

“就像我剛才說的，條件如果達成通過，進入的會是一個正向的環節之中嗎？”

“那個環節，似乎暗藏著獎勵與選擇……”

“啥？獎勵？這鬼大陣還會給我們獎勵？”

李禹都有些懷疑，這傻丫頭是不是在濃霧里把腦子燒壞了。

這濃霧大陣，不論是誰弄出來的手段，都完全能夠感覺的到，始作俑者的濃濃惡意。

你說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還設置了我們如果達成了某種條件就能獲得的獎勵。

這不是閑的嗎？圖啥？純變態？

“真的！小禹，我真沒騙你！”

“相較于‘條件’這塊，后面達成條件的部分，反而解析的難度還要低上了一些。”

“我發現我沒辦法把‘條件’解析出來后，就把精力全部都放到后面去了！”

“就是時間有些不夠，我沒有全部的解析出來，你要是不放心，那我就再進去一次！把后面的環節確認清楚了再回來！”

張皎皎說著，便要起身去做準備。

又被李禹一把按了回去。

“好了，別鬧，你現在的狀態再進去就真不用出來了。”

“我沒有不相信你，你讓我先想一想……”

張皎皎說的這種可能性真的存在嗎？

假設張皎皎沒有判斷錯誤，也沒有說假話，那背后的人費盡心思弄出的這么大動靜，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李禹相信，凡事總會有一個動機和理由吧？

哪怕真是純變態發瘋，他也是為了那扭曲的快感不是？

李禹將自己從模擬中還有現實里得到的零散情報，一點點拼湊了起來。

隔絕各地的濃霧……

不同時空的戰場……

黃巾、街亭、虎牢關……

戰爭和獎勵……

“嗯？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