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四神的腐化;無視馬拉的蠱惑;逃離諾斯卡半島,遠離混沌荒原;向南方前往帝國;最終想辦法回到原本的世界。
這是卡里昂的目標,他不想自己的命運與這里的邪惡黑暗交織起來,但這一切又是那么矛盾,那么遙不可及。
他拼盡全力為了脫離黑暗諸神的糾纏,但結果是——四神的腐化在自己靈魂上扎根的更深,越陷越深。
但無論前方是否是黑暗,人都得前進才能探明。
扯下“裝”在左手斷臂上的戰斧,鮮血噴涌而出,但在幾個呼吸之間,新生血肉就將其包裹住,一顆顆肉芽在斷臂的切口處生長,看上去是一個類似于手指的形狀,還有卡里昂失去的左眼中同樣也是。
側方投來了卡里昂熟悉的目光,方向是祭祀臺附近的血池。
卡里昂嘆了口氣,是時候去找那家伙了。
還未走的太近,一道身影便從祭祀臺后方爬了出來。
幾處被破碎衣物處理過的傷口還在向外滲血,血漬格外顯眼,看來在剛才維塞爾也在經歷著惡戰。
維塞爾那頂夸張的帽子現在消失不見,凌亂的頭發下,是疲憊的雙眼,他捂著肚子,沉默地看著卡里昂。
卡里昂同樣如此,近乎兩分鐘,二人一言不發,雙方眼中的敵意都不加掩飾。
最終,維塞爾無奈地苦笑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打破了對峙。
“你還真是亂來啊......不過沒想到,你還真把那個掠奪者冠軍殺了,早知道你這么厲害,當初就應該計劃直接殺出去的。”
維塞爾說著,干脆原地坐了下來,語氣像是與一位老友敘舊。
但在另一邊的卡里昂并沒有回應他,反倒一步一步緩緩靠近維塞爾。
雖然見卡里昂來勢洶洶,維塞爾卻也絲毫不見慌張,反倒十分淡定,不緊不慢繼續說著。
“你還真是萬人迷啊,沒想到你竟然能同時吸引到黑暗四神的注意,說實話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可怕一點。”
卡里昂沒有回答,繼續靠近。
“但是直覺告訴我,你清楚祂們的危險,也不想深陷其中,可你沒有選擇。”
“不過你自己身上似乎有著更大的問題啊,我看到了,那個更加恐怖的力量毀滅了獵犬的賜福,祂的邪惡同樣令人膽寒,所以你......”
寒光一現,熱浪親吻著維塞爾的脖頸,也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憑空出現的黃銅戰斧橫在了他的脖子上,只需要卡里昂輕輕扭動一下手腕,就能切開維塞爾的脖子。
“殺了我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不光會失去一個向導,失去你離開諾斯卡半島的機會,而且殺了我根本阻止不了你那股未知力量的泄密,恕我直言,那個氣息根本隱藏不了,太過于顯眼了。”
卡里昂眼中的戒備沒有放松一絲一毫,冷聲道:“我問你答,不許多說一個字。”
維塞爾點點頭,表示同意。
卡里昂的謹慎并不是沒有緣由的,領會過兩次對方琴聲的強大,他自然不想讓對方輕易開口,就像是自己擁有的色孽低語一樣,語言在某些力量的影響下就是一種武器。
太多謎團圍繞在這個男人身上了,那就從頭問起吧,不過在此之前,卡里昂需要再加一道保險。
“從現在開始你說的都是實話。”
破碎的扭曲六芒星無力地施展著灰白的光輝,語言變為了灰白的毒蛇纏繞在維塞爾的臉上,維塞爾看著這一切,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有些新奇。
現在的色孽力量已經相對“無害”,因為它的本質已經被毀滅,只留下一個軀殼,但也正因如此,其效果同樣打了折。
卡里昂自然也想加一些類似于:“不能對自己施展能力”這樣的限制,可現在他已經做不到了,但相比于強大,“無害”無疑更加重要。
“你為什么來到這里?”
“我要找一個人。”
“誰?”
“......告訴你,才會把你拖入真正危險。”
灰白毒蛇吐著信子沒有動作,都是真話。
“你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逃走。”
“是的。”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阻止祭祀。”
“為什么,這與你有何關系?”
“沒想到我們最初的目的竟然都是那個祭祀啊,怪不得那個時候你答應地那么干脆...”
“別打岔!回答我的問題!”
熾熱的戰斧輕輕深入一寸,鮮血流出在接觸到高溫的瞬間又被蒸發,維塞爾盯著卡里昂,眼神平靜,好像此時站在危險邊緣的并不是自己一樣。
“我憎恨混沌,它是我永恒的敵人。”
毒蛇未動,是真話。
不過是模棱兩可的真話。
維塞爾長嘆一口氣:“你何不放過自己,也放過我,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殺了我,你再去哪里能找到一個不信仰混沌,不窺覬你力量的向導來?你幫我做成了事情,我會履行我的承諾,將你帶離這里,從此我們就此別過,我去找我的人,你去做你的事。”
維塞爾說的十分真誠,毒蛇也未動,他說的恐怕也都是真話,但卡里昂不為所動,斧頭也尚未挪動一分。
只有蠢貨或是懦夫才會將決定自己命運的機會交給別人,無論這人是誰。
“那個琴聲是什么?”
“吟游詩人的力量。”
“你用它都做了什么?”
“你以為你在和掠奪者冠軍單挑的時候,為什么其他掠奪者沒來找你?”
卡里昂一愣,目光飛快地向著四周掃去,遍地的鮮血與尸體,不光有著逃跑的奴隸們的,還有著大量掠奪者的。
“你一個人把他們全都解決了?”
維塞爾的沉默就是答案。
至此,卡里昂更加確定,不能放松一點警惕,就算是自己要解決數量至少三十個以上的掠奪者也十分吃力,而眼前的這個男人不但做到了,還活了下來,絕對足以對自己構成威脅,他也絕非一般的吟游詩人。
“你為什么知道混沌戰馬和血池的秘密?”
維塞爾沉默片刻后,吐出兩個字:“經驗。”
對方的回答就是態度,對于卡里昂一些問題答案的遮掩,雙方都知肚明,卡里昂確實不會殺他,而想要撬開這個人的嘴既浪費時間精力,又可能一無所獲。
卡里昂只能暫時放棄了這種想法。
“最后一個問題。”
“你問。”
“在你將那些奴隸視為利用棋子的時候,你在猶豫什么?”
卡里昂絕非是想為奴隸們討一個公道或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批判維塞爾,他僅僅只想要知道對方的態度,在這種問題上能夠看出一個人的底色,這直接決定了卡里昂是否給予對方最基本的信任。
而讓卡里昂沒有想到的是,這最后一個問題倒是讓之前一直十分平靜的維塞爾激動了起來。
他猛地站起身,神態眼神都嚴肅起來,搖著頭,拖長著鼻音,諷刺著。
“你不懂對嘛!我還以為...你原來只是一個沒長大的蠢貨!”
說著,維塞爾嗤笑起來。
“收起你那泛濫的同情心吧,在這里它行不通,看來你真的是一個異類啊。這么淺顯的道理為什么你會不明白呢?你能為了活下去殺死敵人,卻無法對這些與你非親非故的人做出同樣的事。”
“如果這是罪孽,那我愿意去背負!”
“如果這就是條件,那我愿意去使用!”
“這是必要的!”
“這就是必要的!”
維塞爾越說越激動,到最后幾乎是在咆哮。
但這似乎用盡了他的氣力,表情在他臉上不斷變化,悲傷,憤怒,疑惑,直到他雙眼逐漸失焦,最后甚至都沒有面向卡里昂,而他的口中還在不斷嘀咕著。
整個過程詭異而痛苦,就像這些話似乎并不是說給卡里昂聽得,而是說給他自己一樣。
猶豫片刻,卡里昂做出了決定。
熱浪退散,戰斧的消失讓維塞爾回過神來,只聽聞到卡里昂一句。
“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