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房間里,每一塊大理石都精雕細琢,在房間里擺放著一排排的木架,木架上堆著許許多多的草藥----
或者說,一只只長得像“草藥”的耳朵。
這些耳朵大小各異,膚色也不一,有些靜靜地躺著,有些卻像是仍有生命一樣,不斷跳動著,試圖從木架上跳下去。
在緊靠著房門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木桌,木桌里有個穿著古典長袍的男人,埋頭在莎皮紙上涂涂畫畫,在他肩膀上停著一只半黑半金的烏鴉。
莎皮紙上畫著一個個小方塊,在小方塊里胡亂地寫著“0”和“1”,每個方塊間還用有向箭頭勾連起來。
在這個男人畫得正專注時,身前的門忽然被敲響了,緊接著,一個同樣披著長袍的男人推開門走進來。
他棕發褐眼,身后用皮鏈栓著一男一女,皆是樣貌清雋秀麗,但是這兩人皆只在下身著了一條破布片,其他地方衣物全無。
畫著畫的男人順手將莎布紙收起,看到眼前站著的男人嘴唇翕動著,似乎在說著什么,但竟全無聲音。
他對此場景見怪不怪,腦袋微微一偏----
不知何時,一朵黑云在他身側匯聚,寫道:
“唉,又是來‘采官’的,尊貴的伏尼契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采官……
這人正是謝正元,他面無表情地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炭筆,拍在桌上:
“請填資料再取心儀之‘根器’。”
男人對他和氣地笑了笑,拿著筆在紙上寫了什么,接著大步繞向貨架。
謝正元早早放下了手頭的事,轉身死死地盯著他。
哪怕看了很多次,謝正元仍然心神震駭!
這幾乎沒覆著衣物的男女像是狗一樣四肢著地,跟在男人身后匍匐前進!
而男人只管往前走,左顧右盼著。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兩對粉嫩透亮的尖細耳朵。
男人伸手一抓,便將它們抓在手里,領著兩條“狗”,回到謝正元的位置前。
謝正元壓下心里的波瀾,冷冷道:
“可以‘采官’了。”
男人點頭,像是吹口哨般撅嘴,那兩條“狗”連忙站了起來。
然后,這兩條“狗”抓住自己的雙耳----
用力往外拔!
他們的耳朵處霎時向外噴血,但,一條隨著耳朵被拔出帶起來的紅藍血管輕輕一卷,就將血吸了回去!
他們精致的五官痛苦地扭曲起來,顯然很是難受,卻竟沒有絲毫的慘叫!
男人站在旁邊看戲,臉上滿是自豪,驀地開口,似乎在向謝正元分享著什么。
謝正元余光瞥向黑霧,上面寫道:
“他竟然很自豪地和我說,自己的訓奴技巧不錯吧?這份祭品,女神一定會滿意……
“邪神!祂就是邪神!伏尼契,你一定要忍下來!”
男人話沒停,黑霧繼續寫著字:
“他訓練的這倆五官、四肢、以及某些部位準備全換成‘上等根器’,還問我有沒有奴隸,他愿意和我換……
“我是十五世紀的文明人,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謝正元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不需要。”
男人遺憾地止住話匣,側身過來,欣賞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奴隸。
“采官”已經完成了一半----取下原有根器,現在開始最后的流程----
換上新根器!
他們把拔出來的耳朵輕輕地放到桌子上,這些耳朵微微跳動著,牽連的血管亦在蠕動著!
而換上新耳朵的流程,更加驚駭!
尖耳朵按在缺失耳朵的豁口處,從耳下探出一條條血管,與他們大腦里的血管接駁,然后被血管牽引著,慢慢接上去……
很痛,他們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了,但仍然緊抿嘴唇,一聲不吭!
做完這一切,他們臉上滿是細汗,但做的第一件事,是看著自己的主人,討好地笑。
裝上了精靈般的尖耳,他們莫名地具有一分出塵之氣,粉嫩的嘴唇微微翕動著,似乎想含著什么東西。
男人炫耀地看了一眼,似乎在說自己的訓奴技巧如何如何高超,然后禮貌地向謝正元告別,牽狗離開。
謝正元看著他們的背影,心里暗道:
這只是換耳朵,那換眼睛、換鼻子,還要……換其他部位啊。
門猛地關上。
謝正元長長地嘆口氣,拿起那張紙,從座位上站起。
他走到男人剛剛取耳的地方,拿起紙,對照著看了一眼。
名字略過,在名字后方用扭曲像是畫符的字體寫著什么。
這種字他根本就沒學過,卻莫名地能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
“根器取四:聆聽世界悲歡的精靈之耳。”
接著,他又看了看木架上。
木架上也同樣有各種標志著根器種類的木板,上面的字和男人寫的字同屬一種。
不過放在男人取耳的地方上的木板語言簡潔多了,只寫道----
“精靈”。
謝正元喃喃道:
“沒有拿錯。”
于是,他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不過繼續研究圖靈模型機的興致已經沒有了。
那個長得和貞德一模一樣的雅典娜是這么和他說的。
她當時的語氣非常僵硬,似乎帶著就像是被老板強行工作那樣的不滿,總結起來就是:
在神殿里,有人要分配手、眼、腳之類的器官,統稱為“根器”,經常有信眾來取根器,這樣的行為叫“采官”。
在神殿里,暫時負責分配耳之根器,記錄所有來取根器的人,他們取了哪些。
記錄人數滿百,即刻安排女神的洗禮。
他已經干了三到四次夢境了,加起來已經有三十七個了……
但,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還有,在這個時代,畜奴是很正常的事,而來采官的,基本是來讓自己的奴隸長得更好看,說是作為祭品到時獻祭給女神,可怎么看,都像用來滿足自己的私欲啊……
自己動了十幾次殺心了……
謝正元長長地嘆口氣,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很快,又來了好幾個來采官的信眾,無一例外,都帶著好幾個奴隸過來。
謝正元強忍殺意看著這一幕幕殘忍的畫面。
在這些口味各異的信眾身上,他學到了各種奇怪的知識,其中一個最離譜的是:
耳朵,為什么要長在耳朵上呢?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剖開,將這些知識洗掉!
又送走了一位信眾,計時的烏鴉全部染上金色。
謝正元解脫地松了口氣,看著面前的世界宛如夢境般破碎,他不斷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