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雨稀稀疏疏的落下。

遙遠的天際，透出了一縷陽光，大地變得悶熱。

吳江城，唐宅。

宋之墨、秦彥、褚舟還有唐遷以及唐虞、唐駿兄弟，坐在花廳中吃著冰鎮的西瓜，聊著太湖的事情。

唐儒因著有午睡的習慣，中午吃了飯便回了寢室。

“希望早些找到？”唐遷吃著手里的西瓜，說道：“這太湖水賊狡猾，官府如今這般大張旗鼓的尋找兇手，就怕這幫子水賊得了風聲躲藏起來。”

“唐兄莫要過于擔憂！”接話的是秦彥，只見他放下手中啃完的西瓜皮，抹了把嘴角殘留的汁水，應道：“我已經將手底下的兄弟都散出去了。”

“蘇州、常州、湖州三府也都在尋找線索。這人只要犯了事，就一定會留下痕跡，茫茫太湖也是一樣。”

說到這，秦彥頓了下道：“唐公晌午那陣兒說得很對，這太湖水寇除了逃到海上，只要還在太湖周邊，查下去就一定會有線索，他們逃不掉。”

“等等看！”宋之墨咬了口西瓜，甜絲絲、冰冰涼的汁液從他的口齒間流到喉嚨，讓人舒服的緊，“相信官府。這一次官府肯定會有所發現。”

宋之墨話說得非常篤定，原因很簡單。

早些時候發生在太湖上的那些個殺人越貨的事情，受害人有錢，但勢力卻是小。

這回這些個太湖水寇踢到了鐵板上。

宋家人動起來，牽動的是整個南直隸，南京錦衣衛、新江營、蘇松兵備道，還有個想要出政績的應天巡撫，四方勢力齊出，南京守備廳恐怕都要開會。

而最后的結果，宋之墨已經能夠猜到了，這般情況下必然是要用兵的，到時這些個水寇終究無法躲藏。

當然若能在出兵之前，掌握更多的線索，到圍剿的時候，糜耗就會少，勝利之后向朝廷邀功更能彰顯南直隸諸大臣的能力。

“宋舍兒、秦百戶、總旗！”

這時，一名錦衣衛手握著雁翎刀，匆匆入了花廳，朝幾人拱手道：“案子有了重大發現！”

六個人的目光瞬間落到了那名錦衣衛的身上。

“快說！”秦彥‘呼’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宋之墨更是眉眼一挑。

“適才在太湖上搜索的官兵來報，說是在漫蔭島西三十余里處的荒島，發現了一艘擱淺的船，船上有十幾人，全部被殺害，在船艙里找到了些許散落的白糖。”前來稟報的錦衣衛連忙答道。

“這里去到荒島多遠？”宋之墨問道。

“得有個六七十里！”那名錦衣衛答道。

“我去看看！”宋之墨說著便站起了身。

“啊？”唐駿、唐虞瞪大了眼睛看著宋之墨。

“墨哥兒！”唐虞看著自家這表弟不似說笑，趕忙說道：“如今情勢不明，太湖上的水寇可是無法無天，要不還是等候官府調查的消息。”

“還是要親自去看看！”宋之墨語氣很堅決，看了眼唐虞、唐駿道：“你們跟四舅留在家里，秦百戶、褚總旗，帶上些兄弟，我們走一趟！”

“行！”二人倒沒有意見。

他們本就是來配合和保護宋之墨的，宋之墨有吩咐，自然聽從。

“墨兒！”唐遷起身，走到宋之墨跟前，神情嚴肅地說道：“太湖上不太平，你這會兒去太冒險。”

“沒事的四舅！”宋之墨說道：“我只是去看一下，而且有錦衣衛，還有巡檢司和官府的人，那些個水賊再大膽也不會這會兒冒出來。”

“他們是為財，不是為了跟官府拼命，巴不得官府找不到才好。”

“話是那么說！”唐遷還是很擔心。

“沒事！”宋之墨說著朝秦彥、褚舟點了下頭，朝唐遷還有唐虞、唐駿抱了個拳，轉身正要出門。

“我跟你一起去！”唐駿快步走到了宋之墨身邊。

宋之墨看向唐駿沒有立即答應，而是看向了唐遷，唐遷看著自家這兒子，知道他跟宋之墨感情好，擺了下手道：“他要去就讓他跟著，你們都要注意安全！”

“放心四舅！”

說著，宋之墨、唐駿在秦彥、褚舟跟隨下大步出了花廳。

“虞兒！”唐遷看向旁邊的唐虞道：“你也調幾艘船，多帶些鹽行的弟兄，跟上去，真要有事也好有個照應！”

“好的四叔！”唐虞沒有多言，在宋之墨等人身后出了花廳。

唐虞這人不怎么愛說話，但做自家人的事情他從來不會推脫，只要叫上他了，他一定會辦好。

用一句話來概括，不主動不推辭！

******

晌午的天變得晴朗起來。

陰沉沉的天撥云見日。

宋之墨等人并三十余名錦衣衛，著便衣登上大船，朝著太湖比較中心的位置駛去。

唐虞則是在宋之墨等人去到太湖以后，集結了五十余名鹽行后生仔，找了兩條快船跟了上去。

事發地周圍是幽深的太湖，除了那座荒島，十余里范圍不見島嶼。

荒島上樹木叢生，真要在上頭發生點什么事，除非有人就在島嶼周圍目擊到了，不然真的很難有所發現。

等宋之墨等人乘著船來到荒島邊緣，只見得數艘官府的快船停在岸邊，十數名巡檢司的官兵，并官府的差役，似乎沿岸尋找著什么。

而距他們不過數百步的淺灘，一艘運輸用的平底船，擱淺在了岸灘上，周圍也有幾艘官府的快船。

好些個差役、官兵正在船上忙碌，想來是在尋找證據。

附近巡邏的官兵，見到宋之墨等人的大船靠近，立即駕駛小船過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待秦彥摸出錦衣衛的腰牌，官兵們趕忙放行。

乘著小船來到平底船擱淺的地方，宋之墨跟唐駿在秦彥還有褚舟及四五名錦衣衛跟隨下登上了船。

船上有幾人正蹲在船頭，仔細查驗幾具慘死的尸體，滿地的鮮血這會兒飛來了好些綠頭蒼蠅。

邊上還有穿青袍，胸前補子上繡著鷺鷥的中年文官，以及一個穿綠袍，胸前補子上繡著黃鸝的小官。

二人站在邊上，皺著眉頭，捂著口鼻，時不時拍打飛來的蒼蠅。

聽到動靜，著青袍的中年文官扭過頭，看到宋之墨等人，眉頭皺了下，幾步走到宋之墨等人跟前，問道：“你們是何人？”

“嘔~~”

剛剛上船，聞到那堪比大堆死老鼠氣味兒的唐駿，直接扶著船沿吐了起來。

他哪曾經歷過這種陣仗，當即吐得一塌糊涂。不說中午吃的，就是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宋之墨也是死死地捂著口鼻，憋著氣，難受得緊。

“下船、下船！”中年文官見到宋之墨和唐駿樣子，嫌棄地說道：“就這樣子還敢來船上，下船再說！”

中年文官雖不清楚宋之墨等人的身份，但巡邏的人既然放行了，肯定不是尋常人，他自然不會出聲驅趕。

說著，中年文官自個兒先沿著舷梯快步下到了干岸上。

想來他也是對船上的味道不適應。

宋之墨、唐駿見狀逃也似地跟著下了船。

唐駿是邊走邊吐，感覺人都快飄起來了，要不是褚舟扶著，這會兒怕是已經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