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恐怖片的拍攝現場，身邊群魔亂舞，耳旁嘈雜萬分，盡管音樂算不上陰森，但卻襯托得氛圍更加詭異。

除了窗邊的女孩仍然保持著鎮定，整個世界都透露著無盡的瘋狂，而在這其中，非人的存在反倒顯得讓人安心了。

“看來現在是咱們聊天的時候呢，有想我么，master？”

面對少女的微笑，路明非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松了一口氣，也不管是不是會被看見，直接開口問道：“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跟那個老頭說的一樣，你的同學們聽到混雜在音樂中的龍文便會陷入靈視狀態，多數人看到的只是雜亂無章的線條和一些難以描述的人臉，但對于坐在這里的精英而言，真實感更強的畫面也并非不可能?！迸寮ю堄信d致地做著人類觀察說道，“所以你的教授說的也不完全正確，畢竟畫出答案根本不需要主觀意識推動，靈視自己便會主導其完成?！?

“可我什么都沒感覺到啊？！”

“嘛，總有例外的嘛，說到底這個世界的龍文已經殘缺不堪了，沒有語言體系所需要的一切，只剩下遺跡和文物中尋找到的，通過推測來的那么幾句單獨的語句，代表著對應的言靈，被用在考核當中?！?

“你...這么清楚？”路明非突然燃起一絲希望，“那不是直接給我答案就好了？”

“當然可以啊，那我現在告訴你，第一題需要畫的是名為‘先知’的言靈，你知道是什么樣的圖案了么？”佩姬笑著說道。

路明非傻眼了，他既不知道言靈詠唱時的龍文，也不懂考卷怎么將其隱藏在播放的音樂當中，看來今天注定是要交上白卷了。

但當他的目光頹廢地掃過少女的面龐時，身后的環境似乎漾起波紋，耳畔的噪聲逐漸淡化，自己也不可抗拒地陷入頭暈目眩的境地，而在他揉著太陽穴重新睜開眼時，已經不在那間嘈雜的教室當中了。

放眼四周，天昏地暗，骯臟的沼澤與分不清種類的密林之間，直面著高聳入云的骨架。

......

“果然，哥哥你還是到了這里呢。”

找上他的人換了一個，但路明非并沒有心情跟小魔鬼打招呼，被此處的壓抑氣息籠罩之下，他只能通過天空中殘留的些許星光開闊視野，然而一個不小心便跌入淤泥當中，來到后者佇立的湖泊前方時渾身已經沾滿了臟污。

“這是...我的靈視？”路明非有些興奮，畢竟按照佩姬所說，產生靈視至少說明還在進行的考試有救了，至于這個奇怪的場景的緣由，他完全沒興趣追究，“怎么跟她說的不太一樣，完全沒有真實感?。　?

“沒有么？這可是最真實的，畢竟是切實發生在每一個世界的某段歷史的結局。”路鳴澤玩味地摸著皮肉完全腐爛后暴露出的脊骨，“就在你眼前，是最龐大的龍找不到歸宿的最終墓地?！?

“如此悲涼的場所，實在沒辦法讓人想到什么好的名稱，所以就依照它的本名——”

“阿爾比恩吧?！?

路明非對路鳴澤所說的內容無從回應，但僅從他肅穆的神情也能看得出來，他并不是在說笑，而是真切地為裸露在外的尸骸的主人悼念。

“阿爾比恩...是教授所說的，什么黑王的名字嗎？”

他試探性地問道，但男孩只是搖搖頭。

“它是真正意義上的純血龍，就跟在被這個時代的混血種污染下的純血人類一樣，如果說黑王是現在混血種們認定的龍的起源，那么再上一層，那些被視作人類畢生的仇敵的龍的誕生，都是來源于它殘留的因子。”

路鳴澤微笑著說道：“當然，混血種們對此一無所知也并不是因為愚蠢，而是因為...它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世界的這一端，在目睹與自己共享同一名稱的種族無可挽回地被人類奪取統治地位之后，它便鉆入了地底，在這里力竭而亡?！?

“聽起來...很凄慘...”

“你很有同情心呢，不過在我看來，它的選擇還算是保留了最后一份尊嚴，不至于被揣測遺體所在的位置，也就不會被窺伺上龍骸里殘存的力量了?！甭辐Q澤的語氣平淡，“畢竟人類先祖在將龍拖下王座的第一件事就是與之交媾篡取龍血里的力量，真要知曉那些龍王之上還有可以被稱為冠位的龍的存在，會對其做什么，實在太容易想象了?！?

“哦...”路明非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說這個阿爾比恩跟我知道的，不是一種東西？”

“可以這么說吧，但從遺傳學的角度上，恐怕得不到廣泛的認同，畢竟自它之后誕生的龍承接了諸多的特性，不管是語言、外形，還是生存方式，都如出一轍?！?

路鳴澤死死地盯著沼澤中心，這里的一切都毫無生氣可言：“哥哥你應該還記得列車上見到的幼龍崽吧？其實那種說法并不正確，因為龍這個種族的個體不會增加，學院展示的，不過是這一次從沉眠的胚胎中孵化出來的罷了，實際歲數至少也有上萬年之久吧。”

“原來如此...等等，這個跟現在有什么關系？”路明非吐槽道，“比起這些不重要的歷史我還是更關心桌子上的試卷有沒有被夢游時的自己填寫好答案。”

“可你不想見證一下這里即將上演的奇跡么？”

“什么奇跡？”路明非不由自主地靠近小魔鬼所在的位置，這時他才發現對方一直注視的地方隱約有氣泡上浮，輕微地爆裂開來。

“幾十億年之后的，最古之龍的復蘇?！甭辐Q澤語出驚人，“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吧，阿爾比恩的因子所誕生的種族沿襲著胚胎茍延殘喘的特性，作為本尊，哪怕被世界的兩端擠壓而死，也依然存留著最后一點知性?！?

“只需要一個契機，就像你站在那條幼龍身前一樣，這種死氣沉沉的場所，也會有生命誕生。”

隨著他表演一般夸張的舉動，那團聚集的淤泥突然分裂開來，在驟然明亮的月光之下，黃金色的瞳孔與路明非視線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