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恢復的瞬間，路明非已經來不及尖叫了，甚至連閉眼的時間都沒有，這么凌厲的斬擊，恐怕連走馬燈都不需要他就可以下去喝孟婆湯了。

然而什么都沒發生。

在距離路明非的臉不到十厘米的距離，方天畫戟驟然停住，他分明能看到周圍人驚恐的神色變化，呂布的蠻力卻好像被無形的阻礙限制了一般。

“早上好哦，master！請允許我一直～留在您的身邊，今后也多多指教哦！”

一個扎著丸子頭，穿著只有幾朵淡藍色花結點綴的靛藍色旗袍的少女出現在路明非身旁，旁若無人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路明非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周圍氣壓的降低，這毫無疑問，不管對于男生還是女生，眼前的沖擊力都絕不亞于剛剛黑屋被召喚陣掀翻的場景。

短短的兩個月內，路明非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美麗這個詞的分級制度，曾經他覺得在自我加分下陳雯雯比更高級的小天女和柳淼淼要更好看，但他也已經想象不到更完美的容貌了，然而佩姬的出現給了他自以為的審美體系沉重的一擊。

在當他接受了對待同學有濾鏡的加持，并且將英靈和人類切割開的時候，夏彌又站到了他的審美體系的頂點，然而這還沒完，認識學妹的不到半個小時以后，這個旗袍少女又刷新了他的認知。

誠然路明非在聽到她喊master的時候知曉了她英靈的身份，但僅從外表，他很難看出英靈的特征，少女的行為就像鄉下陪伴了他很多年的青梅竹馬一般熟稔，青澀可愛的外表也彰顯著生命的活力。

是的，他的評判標準又崩塌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并沒有所謂的人類和英靈的雙重標準，美是一視同仁的，而這個無視危險抱著自己的少女大概是對王座最具競爭力的選手。

傾國傾城，閉月羞花，這些古代形容美人的詞語用在她身上甚至沒有一絲夸張的意味。

而現在少女正親昵地貼著路明非的肩頭，將柔軟的小手探進他的衣兜里，找到了他早上沒來得及享用的水果。

“哇，是荔枝！真好吃！要玉玉給你剝一個嘛，master？”

路明非望著少女伸到他面前的手，肌膚吹彈可破，捏著荔枝的手指白皙修長，揭掉半邊果殼的指甲半分掐入飽滿的果肉，汁水順著指縫流了出來，顯得十分滑膩，果香與少女的體香混合在一起散發著催人醉的甜美氣息。

他不自覺地就墮入了這個少女不經意間營造出的氛圍當中，甚至感到大腦陷入一種難以抑制的喜悅，喪失了所有思考能力，連所處的環境都忘得一干二凈。

就在路明非下意識地張嘴時，此前一直被忽略的滿面笑容的少女身后的背景終于提醒到了他現在的狀況。

呂布的方天畫戟被限制住了，趁此機會手無寸鐵的學生們都避到了球場外的過道，率先反應過來的人已經試圖去拉被鎖上的門，而呂布的御主，那個男人則直勾勾地看著二人的親密互動，眼里流露出嫉妒的兇光。

“還愣著做什么？你都已經成為英靈了，就乖乖接受我的命令，殺了他們！難不成還打算憐香惜玉不成？”

呂布的眼珠轉了一圈，微乎其微地點了點頭，隨即再度發力，想要繼續揮動剛剛沒落下的屠刀。

路明非急忙想要握住少女的手把她往旁邊拉開，惹得后者發出可愛的叫聲，但就在她身形搖晃的瞬間，所有人都看見兩只虛空出沒并且漂浮著的藍色金魚叼住了戟刃，近距離的路明非更是能夠看到魚身魚尾的晃動，甚至還能感受到其上散發的幽藍色火焰的熾烈溫度。

“這是...”

“我不會讓你們傷害我的御主的！”少女突然收斂起笑容，狠狠地瞪視著在她眼前宛若一座山峰的壯漢，“燃燒起來吧！”

那金魚似乎是她飼養的寵物，聽從著指令咬嚙著精鐵所制的長戟，雖然看起來沒什么作用，但其觸碰過的地方很快便燃起似乎具有活性的火焰，并且蔓延到握著武器的手上、身上。

呂布巋然不動，他似乎全無受傷的感覺，但他的御主尚且保有理智，那是某種對于狂戰士特化的傷害，仿佛具有某種隱蔽的魔力，能夠讓其靈基無聲無息地被擴散的火焰灼燒殆盡。

“別被那妖女迷惑了，拿出你的全力！這不是普通的對手！”

姜鄭旭就好像呂布的軍師一般，勇武蠻橫萬夫不當的武將所需要的從來不是跟他并肩戰斗的同伴，而是能夠代替他決策的存在。

而隨著他注意力的集中，少女詭異的精神向攻擊所造成的異常也不再能施加到呂布身上，他大吼一聲，聲勢震天動地，附在方天畫戟上的金魚被斬作兩端，隨即順勢砍了下來。

“小心！”

路明非下意識地呼喊，但少女似乎全無反應，任由鋒刃當頭劈下。

毫發無損。

雙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逃過一劫的少女卻從背后拔出了兩根棍棒一樣的東西。

路明非有些印象，在學《長恨歌》的時候老班曾經介紹過琵琶的發展，唐代時彈奏尚且使用的是撥子，而少女手中的正是琵琶撥的樣式。

被后人稱為三國時代，甚至是歷史上第一猛將的呂布居然跟握著短小琵琶撥的少女斗得難解難分，簡直令人大跌眼鏡，明明在力量和技巧上看起來都呈碾壓之勢，揮舞方天畫戟的寒光如潮，偶有突破少女的格擋，落在她身上的傷害，卻也只是得到其遲鈍的悶哼聲。

“...轅門射戟！”

呂布聽到姜鄭旭的話，瞬間停下攻擊，后撤一步，跳到半空中取下身背的硬弓，張弓搭箭之間已然鎖定了獵物。

說時遲那時快，羽箭直奔少女咽喉而去，后者才剛剛爬起身來，咳嗽著似乎對升溫的戰斗有些力不從心，然而就在姜鄭旭以為結果已定的瞬間，少女的眼睛突然失去高光，轉而變為青藍色雜亂無章的豎紋。

“...姐姐們，出來接受我的供奉吧。”

虛空中再次應她的召喚浮現出幾個由火焰構成的女子形象，看不清面目，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襲向無所畏懼的呂布。

雙方都絕無躲避的打算，在呂布所在的半邊場館化為火海的瞬間，穿透了少女“姐姐”亡靈的箭也抵達了她面前。

以燒盡的灰燼的形式灑落。

“呃啊...！”

這回的痛苦徹底超出了呂布的承受范圍，如同要將負載著他現界的靈基一同吞噬掉的威力讓其嘶吼出來，然后沉重地墜落在地上。

作為御主的姜鄭旭也沒好到哪里去，盡管在他的確認中，還保留著令咒的自己還沒被剝奪御主的身份，但與從者間的魔力聯系還是將一部分痛苦送給了他體驗。

比起這些未成年的高中生，他的判斷更快一些，在對方還沒想到捉拿自己的時候，便使用了令咒。

當紅色的光芒乍現，路明非望向來源處的姜鄭旭時，他手腕上消失的一畫令咒已經成為補充給從者的魔力，而呂布將他托在手上，從體育館的另一側撞破了墻壁逃了出去。

而只來得及看到其回眸的那一抹冷厲的目光，姜鄭旭以極為隱蔽的動作掏出了手槍，將本以為保住小命的同僚一槍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