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報出名號的瞬間，原本寂靜的黃銅罐突然躁動起來，仿佛預感到了危險一般，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個試圖借由它拿到賞金的男人作出預警。

驟然升溫的腔室，仿佛成為了地獄的入口，昂熱將它放在這里，而不是更下層的湮沒之井，本是因為最近的繁忙來不及對其進行研究，現在卻是實實在在地救了他那些珍貴的藏品，紊亂的煉金陣已經不足以壓制那些東西中的靈，從下至上，回蕩著鬼魂般的嚎叫。

“嘖。”女孩不耐煩地咋舌，“本來想著用你的弟弟來補完，但現在...當著孿生哥哥的面吞噬掉他？怎么想也不現實吧？”

“所以...我們的重逢就只剩下一件事可做了呢...”

13號自以為已經見過不少離奇的景象，但與此刻所見相比，似乎完全都不值一提——虛空中浮現實體的褐色肌膚白發少女，用毫無感情的視線看向自己。

“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么？可惜你尚且沒有想起我，不然應該更加能夠感受到我第一次見到她的心情呢。”女孩語氣輕快，“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當看到最為熟悉的兄弟曾經使用過的化名以一個陌生女人的形象出現，實在是不得不對這個世界的秩序產生懷疑呢。”

他還是聽不懂這個女生在說什么，但血液似乎不由自主地躁動起來，驅散理智所產生的畏懼感，將難以理解的憤怒注入全身每一個細胞。

“很不幸呢，不得不承認，單純以力量相比較，我不是你的對手，在我們都尚未覺醒的時候更是如此，那些人類竊取過去用來過家家的伎倆，也沒必要浪費時間使用。”女孩嫣然一笑，“就讓她來陪你玩玩吧？某種意義上來說...”

“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呢。”

......

13號還想再多問幾句，但對方已經不再給他這個機會——兩人都是，一直以嘲諷的態度刺激自己的陌生女孩此刻默不作聲地站去了角落當起了旁觀者，而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憑空轉移來的衣著輕薄披著頭紗的少女，則毫不猶豫地向他發動攻擊。

——致死的攻擊，他還沒看清對方掣出的那柄閃爍著三色光芒的劍的特征，那難以判斷范圍的斬擊便擦著身體而過，在慶幸于自己多年來沒有荒廢的反應的同時，也不禁因為光束掃過時附著在身上的灼痛感而驚駭不已。

“空了...”被冠以他知曉的那位歷史上橫掃歐亞大陸的匈奴王名字的少女第一次發出聲音，空洞而虛無，仿佛對現實極為失落，又蘊藏著無盡的孤寂。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13號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密閉空間里超過常人承受范圍的溫度，還是死亡的威脅所致，他本能地向身后退去，在這個手持冷兵器卻仿佛天神般的敵人面前，他沒有半點戰勝對方的自信，只希望電梯沒有因為高溫而異常。

阿蒂拉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劍沒有命中的自我意識當中，沒有繼續凌厲的攻勢，對他而言正是天賜的逃跑時機，然而就在他扭頭之際耳邊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

“哥哥。”

他不禁停住腳步，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而束縛住了理智，或許是聲音里的親昵？抑或是心底對親情的渴望？

“粉碎吧...”阿蒂拉已經從恍惚的精神狀態里恢復過來，手中的劍刃色彩愈發強盛，尖端顯示出奇特的紋章圖案，隨即縱身襲來。

避無可避，13號已經等不到電梯門打開，哪怕他來得及走進去，恐怕也只是給自己尋覓到一個鐵制的棺材罷了，少女劍鋒之上顯露的破壞力無疑會將阻擋的一切斬為兩段，而與此同時，他逃生的想法也消失不見，隱隱約約之中，他想要見到那個稱呼自己哥哥的存在。

他隨手抓起腳邊用來鑄成金屬材質的樹木上的枝條試圖擋下那強力的一擊，而那根鐵桿則在接觸的瞬間浮現出幽綠色的脈絡，同時蔓延到他的手腕處，仿佛成為了其身體的一部分。

“這是...”旁觀的女孩突然皺起眉頭，恍然大悟道，“煉金術式...這里的一切都能充當圣遺物！”

13號只覺得渾身發燙，仿佛被丟進了熔爐中鍛造一般，唯一清楚看到的，則是突兀出現在這里的第四個人。

白發長須的男子，昂首站立在其身前的姿態宛如得道而羽化的仙人，面龐上的筆直線條像是由刀砍斧削出來，與阿蒂拉近似的膚色卻透露著截然不同的緣由，倘若說匈奴王承載著草原上的陽光直照而得來深褐色的肌膚，那么他就是受人委托蝸居于工坊之間，經由爐火淬煉而受到的熏染。

“Saber，歐冶子，聽從召喚前來，雖然只是個鑄劍師，但擔任這個工作...也算說得過去吧。”

從他看不出年齡的臉上，13號似乎讀出了一絲友善，就好像危急關頭命運遞來的救命稻草，沒有任何深究的必要，只需要明白他也許能夠被信任就足夠了。

“看來是太過驚訝而說不出話了呢，master。”老者嘆了口氣，“原本是感應到高超鍛造才能才響應現界，想要與你探討一番心得，但好像正被卷入到非同尋常的危機當中啊。”

他轉向因為異變而停下腳步，警惕地打量自己的匈奴王。

“也是saber么，那倒是正好，就讓老夫會一會你的劍鋒吧。”歐冶子自顧自地從13號手中拿過那柄鐵棍，驟然間便化出了粗糙的劍形，“雖然時間緊迫，力有不逮，但...應該還能應付一下。”

生前未曾謀面的兩位英靈，卻似乎有著種族與地域上天然的羈絆，在幾千年后，以從者的身份相遇，好似漢人與匈奴曾經的死斗一般，將目光的焦點鎖定在彼此身上。

......

“文明的氣味...需要破壞呢。”阿蒂拉雙手握住了劍，對方來自于自己的鐵蹄沒有涉足過的地方，這無疑是激勵她完成殺戮的動力。

而另一方，對御主表現出和善的歐冶子也輕笑一聲，仿佛在示意自己的不認同。

“很好，那就讓你這個毛頭丫頭清楚，什么是劍之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