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堅壽射死了一位他不知名的黃巾將領,逆轉了官軍的大崩潰。
這算是整個第二次下曲陽之戰中,朝廷一方,為數不多的亮眼表現。
但董卓,卻毫無心情。
一來,是他已經在等待,檻車入洛的下場,另一面,是——
廣宗的張角,此時居然傳出了死訊!
有人說病死,有人說被刺……
總之,要是能重來,他絕對不會如此倉促的發起進攻,要是有后悔藥,他絕對猛吃三大碗!
人們總是在巨大的變動面前,感受到一種來自上天的戲弄。
尤其,在這個極其講究天人感應的年代。
董卓把自己關在了自己的營帳之中,內心里生出了一種幻覺。
他的衰亡,催生了新一代的涼州健兒。
他的沒落,印證著新一個涼州子的誕生。
皇甫堅壽……
這個皇甫嵩之子,踩著他的“尸體”,向著更遠大的目標,進發了。
至于他自己的結果,最壞不過一死,最好,也削爵為民,一無所有,犯下了這么大的過錯,他早就沒有了掙扎的希望。
通常來說,對于這樣的一位后輩,他都是非常樂意提攜和優待的,只可惜,他現在既沒有身份,也沒有顏面,再去做這些事了!
……
另一邊,朝廷官軍們后退了數十里,重新龜縮起來,籌備下一次的進攻。
而冀州南部的皇甫嵩,自然也收到了戰報的消息。
事實上,早在下曲陽第二次會戰打響之后,他就預料到了董卓的戰敗,但皇甫嵩也絕對沒有想到,董卓為了獲勝抽調了一切,然后短短兩日,大敗而歸!
太快了,快的讓人覺得不真實。
四百年的大漢,何時如此不堪一擊?
皇甫嵩不知道,他只覺得風雨欲來。
當然,作為一位父親,他對自家獨子的安危,也時刻放在心上。
聽到李傕被抽調人馬的消息時,他更是心中暗道不妙。
后續的發展果如他所料,只是,萬萬沒想到,萬軍從中,堅壽斬將立威,先止住了頹勢,又平息了騷亂,立下了好大功勞!
真吾家虎子也!
皇甫嵩心中大慰。
果然,這天下,還是得他們皇甫家來支撐!
自然而然,接下來接手冀州的,就該輪到他了。
眼下的局面,只能用槽糕透頂來形容。
董卓這一次的大敗,甚至比上一次更加恐怖。
首先,東中郎將,北中郎將下轄的所有官兵,此時基本已經沒有了士氣,而士氣這玩意,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夠恢復的。
所以,大量的毫無戰意的士兵,以及,獲得了輜重補充,戰意高昂的蛾賊,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其次,蛾賊們本身缺乏訓練,沒有行伍經驗。
此時歷經盧植,董卓數次攻伐,不論是蛾賊頭目,亦或者軍中小校,都已經獲得了十足的成長,比之前會更加狡猾,更難對付。
最后,經歷兩次大敗,朝廷供給冀州的糧秣,武備,都已經見底,從戰略來來說,難以保持盧植時期的圍困,和董卓時期的大會戰,至少在他眼中,官兵必須從進攻的姿態,轉為防守。
兩相對峙,伺機而動,這才是當下的正途。
……
董卓已經在等死,但他麾下的校尉們,卻心思活泛了起來。
牛輔,李傕郭汜這種,董卓的嫡系,自然不好輕舉妄動,但像是胡軫,楊定這種涼州豪門的掌舵人,自然別有安排。
與董卓的中軍大帳門可羅雀不同,堅壽和曹操的營地中,這幾日來訪的人群,絡繹不絕。
開玩笑,東中郎將戰敗,北中郎將入洛,右中郎將還在宛城,再蠢的人,也都明白,接下來整個冀州,只會有一位中郎將,而堅壽,不僅立下了功勞,還是這位中郎將之子!
但凡還有心思,貪圖功名的,都已經紛紛打聽,堅壽到底有什么喜好。
說實話,對于曹操來說,這些戰場上的武夫,前來攀交情送禮物,他是不怎么看得上的。
無非便是些金銀珠寶,俗氣,太俗氣。
同樣是武夫,甚至同樣是邊地人士,看看他的堅壽兄弟,絕妙好句,那是張口就來,大丈夫縱情沙場,橫槊賦詩,那才是真英雄!
當然,曹操也清楚,雖然他的官職更高,雖然他名義上還是這兩千人的統帥。
但所有拜訪他的人,目的都是自家的堅壽兄弟!
錐入囊中,頭角顯露。
接下來皇甫嵩更是北上總攬全局,他這位兄弟,只怕就要騰云直上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董卓自知命運,并沒有多做安排,而他的這種態度,讓皇甫堅壽的部曲,以一個極其夸張的速度擴充。
這就不得不說,別部司馬的好處了。
反正不管多少部隊,他這個臨時編制,統統都吃的下。
除了鉅鹿太守郭典的軍隊之外,這幾日前來投奔他的,有跟隨盧植南下的鄉黨,其中應有個大耳朵的劉備,有昔日北軍五校中的騎兵統帥,喚做徐榮的,是個天生的殺才,還有三河騎士中的豪勇之輩,王匡韓浩之流,都是一時俊杰!
當然,這種投奔,并不是死心塌地就要跟隨堅壽,僅僅是軍中山頭上的風向。
但讓堅壽萬萬沒想到,就連護烏桓中郎將——宗員,今日也來尋他了!
事實上,護烏桓中郎將秩比兩千石,是管理幽燕一帶東胡,烏桓等少數民族事務的武官,權責之大,只看他能征召三千騎兵,便可見一斑。
即便宗員本人的名字,在后漢書中少得可憐,但此時宗員手中的權力,可不容小覷!
宗員的鬢發,以及嘴唇上的髭都有些發白,但他身形板正,更是雄偉,穿著一身重甲,毫無滯澀之意。
他打量了堅壽一番,并不拿捏姿態,甚至反而還微微躬身,幾乎嚇堅壽一跳。
“郎君勿憂,我乃是度遼將軍(皇甫規)軍中舊人。”
此話一出,堅壽立馬就松了口氣,原來和他多少是有淵源的。
“今日前來,一是看看能在萬軍從中逆斬賊人的猛士,二來嘛,便是想求司馬一二,給我麾下的烏桓騎士,派些糧秣獎賞。”
聽到這句話,堅壽懸著的心終于是死了。
再好的交情,走動起來才是交情,他爹的叔父的舊將,這么遠的關系,現在尋來,果然沒有好事!
糧秣獎賞,漢家兒郎此時都有些緊缺,又何況烏桓人?
可要是不給,以這種邊地蠻子的行徑,不給,他們可就要去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