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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元(4)

  • 大漢武夫
  • 關山皈馬
  • 4083字
  • 2024-11-09 20:24:10

劉宏要死了。

人當然都是要死的。

只不過這位大漢的至尊,本來還覺得自己有大把的年華,還有無盡的未來,卻在前不久害了一場病。

一場重病。

雖然短短的幾天,他就活了過來,但那種艱難痛苦的折磨,讓劉宏心有余悸。

而病后雖然宮中的御醫們不敢直言,但劉宏已經察覺到自己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的狀態。

這種明顯的巨大差距,甚至讓他在宮中的美人身上,都難以一展雄風。

男人很容易從自己兄弟的身上,意識到自己的健康問題。

劉宏也不例外。

死亡,這巨大的恐懼,進入了倒計時,

人在生死之間,是否有大恐懼,劉宏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想死。

他想到了秦始皇,想到了漢武帝。

那些在歷史上有過巨大作為的皇帝,在他們生命最后的盡頭,是否和自己一樣,都在渴望著活下去?

劉宏感覺人是一個很奇妙的存在,盡管他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開始考慮,一旦自己步入黃土,身后的事情,究竟應該如何安排。

大漢的將來,又該托付給誰?

史侯輕佻無威儀,望之不似人君,但何氏一族,已經立足朝堂數載,已經有了穩定的根基。

若是傳給幼子……

只怕會有更多的波瀾。

皇甫嵩退下去了,劉宏覺得皇甫嵩是個讓他很意外的人選。

他其實從一開始壓根沒有考慮過這個涼州來的武人。

作為皇帝,劉宏自然是沒有地域歧視的道理,不論是關西人還是關東人,只要能為他所用,都是好人。

他只是擔心皇甫嵩這個武人,沒有足夠的政治智慧,沒有足夠的忠誠,來幫他穩固他們劉家的江山。

忠誠是一種稀有的品質,而在忠誠的基礎上,保持有足夠的能力,則更加珍貴。

劉宏看著皇甫嵩退去的身影,矯健,雄壯。

他從來沒有這么渴望過健康,或者說,長生。

但長生是一種幻夢,健康不是。

對死亡的畏懼,讓他變得混沌,對政治的清醒,讓他果斷。

他決定擢拔皇甫家,他要趁著自己還有能力做出調整的時候,對這個世界上他能控制的一切,進行改變。

他知道十常侍都是忠誠有余,能力不足的人物,他也知道黨人中能人輩出,但忠誠有待考量。

反而是涼州的皇甫氏,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列入了他考量的范疇之中。

……

長安城最近的馬蹄聲始終不斷。

所有對皇甫堅壽和宋家交鋒的人們,都暗中低下了眉眼。

宋家算是踢到了鐵板。

涼州來的皇甫氏,算不上強龍,但狠狠的壓制住了宋家這個地頭的小蛇。

誰也沒想到,皇甫堅壽年輕氣盛就算了,皇甫家難道就沒有人告訴他應該如何行事么?

哪有上來就掀桌子的?

朝堂上對皇甫堅壽的彈劾風波,還沒有落下來,宋家在長安的所有布置,多年的名聲積累,都算是徹底的毀了。

整個長安的宋家府邸之中,如今已經只剩下戰戰兢兢的奴仆,和一座破落的莊園。

但這也遠遠沒有結束,有傳言說,扶風的宋家老宅,也遭到了皇甫堅壽的“毒手”。

太狠了。

這就是涼州來的武蠻子!

入秋之后,時間似乎變得很快。

明明沒有做幾件事,卻感覺已經到了深秋。

朝廷把皇甫堅壽這萬余人的部隊總是空置,也不是個事情,此時關于皇甫堅壽的官職又遲遲未定,劉宏干脆一拍腦門,讓皇甫堅壽去并州和冀州平叛。

說是平叛,其實在朝廷看來,都是些造反的刁民。

其中,以黃龍,白波,黑山,三股人馬的兵力最甚。

這些人都是因為今年年初,劉宏朝令夕改,加收賦稅,才起兵造反的,已經在并州和冀州形成了相當的規模。

動輒號稱數十萬人。

皇甫堅壽不置可否。

賈詡書信來的很勤,洛陽中的大事小事,他都有所了解。

前些天,他爹皇甫嵩居然也來了一份信件,竟然是勸他收斂脾氣,讓他好好忠君愛國。

老實說,若不是來送信的是皇甫家的族人,皇甫堅壽壓根不相信他爹此時此刻,居然會給他來這么一份古怪的信件。

但他當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帶兵出司隸,入冀州,去剿滅叛匪了。

皇甫堅壽動身很快,短短的三日,他就整頓了人馬,點起了步兵五千,騎兵五千,迅速的開拔。

當然,也不完全是他訓練有素,長安宋家被他折騰的夠嗆,一聽說皇甫堅壽要動身,周遭的士人豪族,紛紛慷慨解囊,立馬給他湊出了上萬石的糧餉。

大軍沿著河流,順流而下。

短短的半個月,就已經從長安,進入了冀州的地盤。

唐周有些感慨。

他上一次在冀州,還是和張角決裂的時候。

此后輾轉流離,一直在司隸的范疇活動。

后來更是通過自學,只覺得找到了引發天機變數的關鍵人物,一直跟在對方的身邊,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又重新來到了冀州的土地上。

天書上,把未知的,把未能以數算推論的,稱為元數。(元是中國古代對未知數的一種稱呼)

唐周很好奇,如果不是皇甫堅壽這個變數,天下會是什么樣子的。

但他更好奇,皇甫堅壽這個衛將軍,又會如何改變天下的走勢。

這些天他跟隨在軍營之中,既見到了對方令行禁止,又看到了皇甫堅壽與士卒休戚與共。

怎么說呢……

雖然都是很難能可貴的品質,但這些東西,似乎并不符合唐周心中的期待。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程度,還不足以讓唐周的所學,來到一個未知的境界。

一晃幾天過去了。

“將軍,黃龍軍已經擊破,是否乘勝追擊。”

來人是紀靈,唐周看在眼中,這人是個武夫,僅次于孫堅,是皇甫堅壽的心腹。

這漢子的命數,本來似乎應該盛極而衰,但也不是什么極其顯貴的命格,此時推算起來,居然也變成了混沌。

“不必了,如果能活的下去,誰又愿意干這種無本的買賣?”

皇甫堅壽這個人的確很有趣,唐周此時心中極其刺撓,如果不是馬背上不方便書寫,他甚至想隨時把自己對他的觀察,都記錄下來。

自從他師從張角,習得天書之后,就從沒有遇到不能推算之人。

而皇甫堅壽,就是他遇到的唯一一個異數。

跟在他的身邊,雖然軍情機要他見識不到,但接人待物,總能讓唐周眼前一亮。

就比如,他唐周乃是蛾賊出身,本以為這位漢廷的衛將軍,嫉惡如仇,此時卻仿佛認為,這些賊寇乃是朝廷政策所致……

雖然這就是事實,但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人會如此著想?

紀靈就要告退,皇甫堅壽卻又說道:“抓到的俘虜挑選一番,能用的全部征用,不能用的健全的送到長安莊園去,再剩下的,扔給本地的官員,讓他們自己處置。”

紀靈點點頭,這些流程他們已經很熟悉了,顯然不是第一次如此做。

他們這一萬人,連年征戰,更是裝備精良,在當下的戰場上,難有一合之敵。

說是來掃平賊寇,實際上,除了一些有固定巢穴,需要攻堅的戰事,其他時候,都如同秋風掃落葉,只是走個過場,便能夠直接分潤賊贓了。

到了中平二年九月的時候,皇甫堅壽已經把打著黃龍旗號的賊人剿滅,開始從冀州北上,準備和白波賊交戰。

白波賊,起源于白波谷一帶。

他們的首領郭泰,似乎是個有些能耐的,數次從冀州進犯司隸,都全身而退。

此時已經深秋,早上出帳篷的時候,甚至能夠看到地上的霜降,秋風吹過面門,更是見縫插針,徑直往人的脖頸里面鉆。

歷史上的白波賊前后持續了數年之久,等到董卓亂政的時候,還進犯洛陽,大敗過牛輔,不算一支弱旅。

但皇甫堅壽對白波賊的名號,絲毫不為所動。

他已經派出去大量的斥候去探測地形,白波賊能盤踞這里數年之久,地形給他們帶來的安全,是極其重要的一環。

“如果實在找不到上山的路,那便放火燒山吧。”

皇甫堅壽對孫堅吩咐。

“喏。”

孫堅心中一愣,然后很快就應承下來。

燒山這玩意,是個技術活。

而且白波賊活躍的地區,臨近三河,毗鄰太行,山與山之間相連,真要是一場大火燒起來,只怕這山里的獵獲都要數十年才能恢復。

此舉一旦觸發,定然有傷天和。

孫堅自然對這種命令沒有什么質疑,只是他總覺得或許可以穩扎穩打,不必以如此爆裂的手段來平定賊寇。

其實孫堅又何嘗知道皇甫堅壽心中的盤算。

這出來平叛的時間,皇甫堅壽已經想的清楚,朝廷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給他這么一個差事,無非便是關東士人們覺得一旦他這個衛將軍出兵,戰事一時半會不會結束,那么關于他官職的定論,又可以再拖一拖了。

畢竟,你皇甫堅壽此時正在立功,一旦有了更大的功勛,好讓你更進一步不是?

皇甫堅壽覺得自己想的不差,但只可惜,這些洛中的關東士人,顯然不清楚他麾下的兵馬,在不計代價的時候,會有多么恐怖的戰斗力。

他接到的命令是剿滅黃龍,白波,黑山,三處賊寇。

按理來說,這不是一兩年能夠完成的事情,但剿滅黃龍,他前后也只不過用了一個多月,只要他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白波和黑山……

到了那個時候,他想要進入洛中,應該沒有人,能再阻攔他。

所以,在自己的目的面前,手段反而已經不重要了。

戰爭本來就應該以獲勝為目的,在走上戰爭的那一刻,道德仁義,都只是一種虛偽。

斥候們很快便折返,只不過,這白波賊似乎真的有丶東西,居然捉去了皇甫堅壽幾個斥候。

要知道,軍中能做斥候的存在,本就是身手矯健,敏銳過人的,更何況,皇甫堅壽的麾下,乃是一支百戰之師。

“將軍,對方還放出話來,讓我們前去贖人。”

紀靈有些羞惱,斥候本就歸他管理,如今身為官軍反倒是被賊寇捉拿,甚至反過來勒索,簡直讓紀靈羞愧到無地自容。

“要錢,還是要糧?”

皇甫堅壽也有些詫異,身為賊寇,如此囂張的可不算多。

他皇甫堅壽不算名滿天下,但這一年多的戰爭體驗,已經足以讓自己的名號為世人熟知,如此情況下,居然仍舊有人敢勒索自己,不得不說,真的是膽大包天。

“要糧,說一個人,要換五百石糧草。”

皇甫堅壽啞然。

“答應了,區區糧草,可換不回來我的勇士。”

紀靈聽到皇甫堅壽毫不猶豫的答復,一瞬間有些感動。

這年頭,人命廉價的不能再廉價,大頭兵的命更是如此。

五百石糧草,在人牙子那里,都能買幾十個壯碩的家丁了!

“帶上人手,我親自去換。”

“喏。”

紀靈遲疑了一下,然后很快離開。

比起糧食,皇甫堅壽的確更加珍惜自己的士兵,但給賊寇送糧,哪怕是贖金,他也是不愿意給的。

紀靈看著自家將軍一身尋常的裝扮,孫堅,劉辟也穿上普通士兵的扎甲,心中已經清楚,換人質這件事,定然不能善了,心中連忙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白波賊們把地點選在了山上,就在他們寨子的附近。

山地狹窄,不給官兵們展開兵力的機會,地勢陡峭,更是杜絕了皇甫堅壽騎兵的威能。

堅壽隨著向導一路攀登,沿途還看到白波賊們開墾的田地。

他心中暗自琢磨,白波賊,郭泰,這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似乎還有幾分道行,但論治理軍隊和開墾田地兩件事,就足以看出此人不是一般的盜匪。

如果不能速勝,只怕白波賊就能拖延他許久,更何況還有盤踞在太行山中的黑山賊?

真讓這些賊寇拌住了他這個衛將軍的腳步,只怕洛中的權利斗爭,就和他這個外將,毫無干系了啊。

皇甫堅壽心中有些惆悵,情緒有些煩躁,但他的臉上卻笑意愈來愈明顯。

甚至他的手已經不自覺的扶上了腰間的刀柄,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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