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爸媽的事，有消息嗎？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王論換了個話題。

小曼輕輕搖頭，說道：“不知道。他們之前每個月都會寄錢和一封信過來，說他們在那邊安好。但從上個月開始就停了，我讓淑姨去打了幾次電話，都杳無音迅。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是遇到什么事情耽擱了，但這個月也沒有寄來。說實話，我很擔心他們。”小曼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紅，呼吸急促起來，似乎十分擔憂。

小曼的爸媽是國際上十分有名的考古學家。王論只見過他們一次。那是在王論很小的時候，以至于王論現在已經快記不清叔叔阿姨的樣子。他只記得叔叔有些憨厚的矮胖，而阿姨身材很苗條，比叔叔還要高一些，笑容很溫暖。兩人由于工作原因，一直在世界各地的遺跡之間來回輾轉，很少回到國內來，即使是小曼本人也見得很少，更別說王論了。

盡管如此，小曼一家的關系卻一直很好。小曼住在爺爺奶奶家，很懂事也很聽話，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叔叔阿姨每到一個地方工作，都會給小曼寄漂亮的明信片，記錄下當地的風土人情，表達他們對小曼的愛與思念。小曼也常常給他們寫回信，紙短情長，即使天各一方，上萬公里的距離也在這一封封的書信中消弭，見字如面。

誰都沒想到信會毫無預兆的中斷。

王論拍了拍小曼的肩膀，安慰道：“叔叔阿姨肯定沒事的，他們估計是遇到什么困難了，需要暫時集中精力處理，也許過段時間，沒準兒就在這場臺風過后，信又到了呢！”

小曼聽了，沒回話，只是低著頭。

王論覺得小曼也許是想自己消化一下，便也沒再多說。

窗外的暴雨夾雜著狂風，吹打得窗戶“砰砰”地響，黑的像深夜。王論估摸著外面這個樣子，“老巴”應該是快要登陸了，于是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

11時30分。

他再細看一眼，突然發現右上角狀態欄上的柱狀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被兩個連續的叉替代了。

手機沒信號了？

“老巴”的威力可真大啊。

王論打算分享給小曼看，將手機遞到她面前，說道：

“已經開始沒信號了，估計還要持續一會兒。中午看來要在醫院飯堂蹭飯了，哈哈哈。”

小曼卻還是沒有反應。

“小曼？”

王論推了推她的肩膀。小曼仿佛脫力般向側邊倒去，雙眼閉著，臉紅紅的，呼吸急促。王論的腦海里馬上閃過了一個畫面，那是高三時小曼第一次倒下的景象，表現與這次一模一樣。

“小曼！”

王論慌張地把她扶正躺好，不停地在她耳邊呼喚她的名字，可小曼仍然雙眼緊閉，臉頰紅的發燙，沒有任何反應。

王論把她的袖口解開，驚恐的看到那些紫色小斑塊，竟開始向外擴散了，由圓形變成了不規則的突出形態。王論又解開小曼的領口，情況也是一樣的糟糕，甚至快要蔓延到小曼的脖子上了。

情況很危急！

意識到這點，王論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找醫生。他急忙想去按床對面的電鈴，急的把折疊椅都帶倒了。當他的手距離電鈴還有10公分的時候，走廊上忽然傳來此起彼伏的鈴聲：

“3號長期病房呼叫值班醫生……”“18號長期病房呼叫值班醫生……”“11號長期病房呼叫值班醫生……”“9號長期病房呼叫值班醫生……”

無機質的電子女音重重疊疊，王論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怎么回事？這么多的病房都在同時呼叫救助？

王論焦急地說道：“小曼，你等著我，我現在就出去找醫生！”說罷，他快速沖到走廊上。

眼前的一幕卻讓他迷茫了：

只見每個長期病房內的病人家屬們，此時都到了走廊之上，個個臉上都是驚慌失措的神色，不大的走廊一下子就被人群擠滿了：

“醫生呢？我家孩子突然吐血了！”

“老婆，告訴小丫千萬別睡，保持清醒！我馬上去給她找醫生！”

“媽媽，怎么辦，我好害怕，爸爸止不住的抽搐……快叫醫生來吧……”

附近所有的罕見病患者，都在同一刻發病了！

王論意識到這一點，感到更加茫然無措。他穿過驚恐不安的人群，來到了前臺。此時前臺的護士們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她們根本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個個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

“趕緊聯系值班醫生啊！還在干什么呢！”

“別催了！他在樓下就被截住了！醫生根本不夠！”

“誰的手機還有信號？電話根本打不通！”

王論沒有像其他家屬一樣圍住前臺，而是快步穿過去，走到后面的窗戶上往下望。

北面大樓的每一層都燈火通明。

王論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不僅是這一層，也許整棟樓的病人都同時發病了。

可這怎么可能？神經內科、血液內科、呼吸與危重癥科、風濕免疫科、老年病科，每個人的疾病都不同！

廣云市其他醫院呢？如果都是這樣，絕對會發生史無前例的醫療擠兌！

想到這里，王論馬上逆著人流回到6號病房，回到小曼的身邊。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沒搞清楚原因，但他基本上搞清楚了狀況。醫療擠兌已經開始了，接下來他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

小曼的癥狀沒有一點好轉，紫斑仍在擴散。忽然，她的頭轉到一邊，嘴里傳來一陣低聲的呢喃。王論發現這一點，趕忙將耳朵貼上去：

“我……呼吸不了……”

小曼醒了！

王論激動不已，趕忙給小曼帶上氧氣面罩，接著連接到床旁的中心供氧端口，純凈的氧氣通過管道很快送到小曼的口中，面罩上有了凝結的呼吸。

王論握著她的手，再次貼到她耳邊，堅定的說道：“小曼，堅持住，我一定會救你！”

小曼的眼睛動了動，似乎聽到了。

王論起身，視線越過窗戶。窗外的瓢潑大雨一刻未停。雨幕中的遠方，某個連綿的漆黑身影若隱若現。

廣云市早就將所有力量投入到防臺風上了，沒有人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再加上現在所有的信號都沒了，等他們反應過來，抽出精力來處理這件事，就太遲了。

王論雙拳緊握。

他做出了某個決定：

不過是臺風而已，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