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吃飯？苦行僧？王論嘿嘿樂了，停下腳步。

3號監艙恰好位于監區的折角處，可以走進去看他。剛剛才發完飯，沒什么事的話獄卒起碼要十幾個小時后才會過來。

王論認真考慮了一下，感覺應該問題不大，便從3號與2號監艙之間的小縫鉆進去，走到監艙后面，打算會一會這號人。

當他走近時，才發現這人并沒有站著，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坐著。王論暗暗一驚：坐著都看起來像是站著，那他站起來到底有多高？3米？3米5？在監艙里都直不起身子吧？

王論走到那人身邊盤腿坐下，細細打量他。這是個老人，手臂上印著“001”號的標志，頭上包著像印度錫克教似的、早已臟污不堪的頭巾，整個人皺皮臘干、形容枯槁，看起來就像風干了許久的牛肉干。

王論好奇之前怎么從來沒見過他。沒發飯之前也就罷了，這幾天分飯都沒見過他。他包著這么顯眼的頭巾，我無論如何不可能看漏。難不成他這幾天一直沒吃飯？對我的抵抗勢力難道還有這種中流砥柱？

王論故意改變坐姿，發出一些響聲，試圖引起這老家伙的注意。可他從王論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一直一動不動，眼睛和雙唇都緊緊閉著。

“老大哥，即使你看不慣我，也可以吃飯的，”王論在他眼前擺擺手，好言相勸道：“這艘船上的生活已經這么苦了，就沒必要再苦行了。”

老人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王論伸手穿過欄桿，將手指放在他的鼻孔前方，檢查他的呼吸。

沒有空氣流動的感覺。

靠，死了？

正當王論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旁邊一個小胖走過來，好心提醒王論：“白爺，你就別白費力氣了。”

“什么意思？”王論看著這個小胖隱隱有小肚腩的身形，眉毛一挑，心想不會是你小子長期霸凌老人家，一人吃雙份吧？

“不、不是，誤會了！”小胖看出了王論的猜疑，連忙搖手解釋道：“他不跟人說話也不吃飯的，從上船時就這樣了，我們都習慣了。”

“胡說。船開到現在起碼一個多月了，這么久不吃飯早就死了，為啥他沒被獄卒清出去，扔到海里喂魚？”王論思維轉的很快，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質問。

“大哥！真是這樣，我沒說謊。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他不用吃飯也能活的，證據就是他總是咕噥一些我們都聽不懂的東西。唉！他現在又不說了，不然你就知道他其實沒死。”小胖慌的拍大腿，額頭開始冒出細汗。他知道王論不是那么好騙的，但自己也確實沒說謊，這該上哪說理去？

王論看小胖慌張的樣子，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便也就不再為難他，語氣平和下來，問到：“好。那他叫什么？”

“真名不知道，我們都叫他竹竿老爹。”小胖趕忙回答道。

王論不再理會小胖，又轉過頭來看著這個老人。

不吃飯就能活？真是個怪人。

話說，這也實在是太高了些吧？表哥的信中說過，尤里卡世界不只有人類存在……難不成是其他的種族？比如什么巨人族之類的。但看他的樣子又是一副人類長相。基因突變？巨人癥？王論感覺他整個人就是一個未解的謎團。

王論走到他的背后，湊近他的身體，猛猛吸了一大口。

不是他有戀尸癖，而是想確認一下竹竿老爹身上有沒有恩賜的味道。結果這一大口除了酸臭味之外，什么也聞不到。

沒有恩賜，也就沒有神職。

這就排除了是主要任務的可能性，頂多只是個支線任務而已。王論對老人家的興趣頓時減半了，拍拍屁股就轉身離去。

沒走出幾步，后方突然傳出一陣奇怪的空靈聲音，像是沒有通過空氣傳播，直接就進了王論腦子似的：

“ㄚ。ㄅㄧˇㄧㄡˋㄨㄛˇㄨㄣˊㄉㄥ（阿比蓋爾，佑我文登！）”

王論被嚇了一個激靈，連忙轉過頭去，看到竹竿老爹嘴唇仍在微微翕動。

那個空靈的聲音是他發出的。看來小胖說的沒錯，他真沒死，起碼沒完全死。

王論停下腳步，又將手伸到監艙里，勾勾手指，示意小胖過來，問道：

“小胖，他剛剛說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阿比蓋爾不是太陽之神么？難不成這是某種太陽教之類的教義？他還說過其他的話么？”

小胖臉上先是浮現疑惑：

“白爺，你在說什么？他就是只是在咕噥而已，誰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哼。裝傻是吧？他分明說的就是‘阿比蓋爾，佑我文登！’這句話啊，那么明顯，你沒聽到？”

在理解了王論說了什么之后，小胖的表情逐漸轉為驚恐：“難不成，你……聽得懂他在說什么？”說完，小胖就慌張的縮進了監區深處，留下王論一個人凌亂。

他說他聽不懂。

但老子聽得很清楚啊。

莫非這是某種與通用語不一樣的特殊語言？到尤里卡世界以來，王論第一次注意到語言的問題。最開始他以為這里是他的夢境，因此覺得自己能聽懂大家說的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后來知道真相，才發覺平時自己和大家講的話都和地球的語言不一樣，這邊將這種語言稱為通用語。

但竹竿老爹這次說的話，又和常用的通用語有極大的不同。

王論帶著一肚子疑問，又折回了竹竿老爹身邊。

他下意識地開口：

“ㄋㄧˇ˙ㄉㄜㄋㄚˋㄐㄩˋㄕˋㄕˊㄧㄠㄧˋ。˙ㄙ（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周邊本來沒看著這邊的囚犯，在聽到王論竟也發出了類似于竹竿老爹的空靈聲音后，紛紛轉過頭來，臉上浮現不可思議的神色。

竹竿老爹緩緩睜開眼睛。

王論看到了那雙藍灰色的、像是最精致的藍寶石一般的眼眸。

他的眼里滿是慈悲，那是克服了無數磨難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ㄒㄧㄠˇ。ㄗˇㄋㄧˇㄧㄝˇㄐㄧㄥ（孩子，你也會說精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