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剝落之白
- 我罪惡滔天,但他們都叫我救世主
- 并不盤旋的白鴉
- 2285字
- 2024-11-13 13:28:05
凄厲的黑光撕裂空間,鋒利劍刃咬上猙獰的冰斧。
森寒的金屬掠過寒冷的冰面,發出的鳴嘯無比刺耳。
漆黑劍芒與森白冷光交織作一處,仿佛在漆黑豪雨中夾雜入森白暴雪。一次眨眼都不足以完成的一瞬中,黑與白相碰分離數十次,濺起的火星無比刺目。
不知何時,大廳中已然冷如冰窟。自墻壁破缺涌入的暴雨,于瞬息被凝結做顆顆晶瑩的冰粒,卻在落于地面前,就在交織分離的黑白冷光中被徹底撕碎。
地衣般的白霜于地面的毛毯上凝結,而后被踏碎作冰屑;樹叢般的尖銳冰棱自屋角生出,頃刻被凄厲的暴風連根拔起。
砰!
被冰層覆蓋的足部傳來鮮明的反饋,抬起的足尖如長槍刺入梟面怪客的腹部。
蒼白的血液自那深陷的腹部飛濺迸射,那個高瘦的梟面怪影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沒入大廳一側的墻壁中,掀起大蓬的煙塵。
莊吾張開口,呼出森白的冰冷寒氣。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團灰黑色的煙塵,腦中思緒流如電光。
方才那張白袍下的面孔,再度于他的腦海中浮現:漆黑的絨羽覆蓋面孔,雙目蒼白如同冰冷的大理石,面部下端是粗短的骨白色硬喙。
.....近乎和零二七號一模一樣。
兩者唯一的區別,就在于其身軀上的黑白配色完全顛倒,就連手中的刺劍顏色也被分為一黑一白,讓人想到兩道互為映射的影子。
倘若如此,兩者之中誰才是正體?亦或兩者都是?
而且,就和零二七號那次一樣,他并未在面前的目標上感受到任何活物的氣息。這個籠罩在白袍中的身影仿佛死去多時的幽靈,又像是一道自幻夢中浮起的泡影。
倏地,莊吾抬起頭。
一道黑芒撕裂煙塵。
被白袍包裹的梟面怪客自分開的煙塵中走出,手中所提的漆黑刺劍尖端泛著冷光。
原本存于他腹部的那道貫穿創口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痊愈,就連濺落在地面的蒼白血液,也如活過來般倒流入那道創口中。當他邁出第二步時,那原本可怖的創口已然杳無蹤影。
梟面怪客抬起右手,尖銳的劍尖直指莊吾面頰。
但他卻并未如預想一般突襲而來。那只自白袍中探出的黑色手臂握住劍柄,而后倏然上抬,纖細劍刃于空中劃出無比標準的圓弧。
——下一瞬,以那道圓弧為始,純白的裂痕自空中瞬息涌現。
數不清的純白裂痕將這片空間的每寸都盡數覆蓋,就連那手持冰斧的黑發青年也被籠罩其中。
梟面怪客張開短喙,似乎說了什么。
下一瞬,無數碎裂的聲音綻放開來。
在這個瞬間,莊吾體會到了難以形容的感覺:仿佛空間本身化作了深海,而他正在浮出水面;又如同他被擲入湍急的河流中,而后自瀑布墜下懸崖。
當回過神來時,他正立于一片異樣的空間中。上下四方無不為純白。那是無比空洞的白,仿佛被剝離所有顏色后所留下的殘渣。
腳下傳來如同石塊般的堅硬觸感,但當足底踏上去時,聲音卻好似被海綿吸收般不顯。
莊吾抬起頭,眼眸中倒映出那個近乎與這片空間融為一體的純白身影。那道大理石般的純白身影緘默佇立,手中漆黑刺劍如同這片空間的裂隙本身。
那抹刺劍刃緣的黑芒,在此方純白之中無比刺目。
“這里......是某種藉由心相所創造的空間,”柒說道,“一處存于現實與集體潛意識海洋間的夾縫,一處由心相映射出的構造世界。”
“那么,出去的方法呢?”莊吾問道。
“這片空間的本質,是你面前那個個體心相的延伸,”柒回答道,“換句話說,在摧毀這個作為核心的個體之后,你就能從這片空間中脫出。”
原來如此。那么,便不過是同先前一般罷了。
森白的霜雪于空中凝結,勾勒出猙獰的狹長刀刃輪廓。
莊吾抬起左手,握住刀柄。
鋒利刀刃擦過厚重的斧背,發出刺耳的清晰尖嘯。
而后,斧與刀指向那道緘默的白影。
“來。”他的話語無比簡潔。
就如同扣下扳機一般,當這個音節落下的瞬間,那道白影便抬起了右手。純白的長袍仿佛灌滿風般鼓脹而起,露出那如同被焚后枯骨般的漆黑手臂。
時間近乎凝固。
在這無比緩慢的一瞬中,梟面怪客側身,抬肩,提肘,干瘦手臂如大弓般緊繃。
那柄漆黑的刺劍與遙遠處的那對眼眸平齊,化作后者視野中近乎微不可查的一點黑芒。
——而后瞬息刺出。
莊吾瞳孔皺縮。當那漆黑刺劍抬起的瞬間,來自直覺的預警于他顱內狂鳴:這是無視兩者間一切距離的一刺,亦是近乎絕無可能避開的一刺。
就像是在注定落點后再射出箭矢,聽聞水聲后再潑出桶中之水。
在刺劍刺出之前,其結果便已然被注定。
漆黑劍芒必會貫穿他的顱骨。
電光火石間,莊吾擰轉脖頸,將頭顱右移些許。
而后,冰屑破碎飛散,漆黑閃電撕裂視野。
劍刃切入他的面骨,掠過表層皮膚,劃過肌肉與血管,切斷相近的骨骼,而后自后腰探出。
瞬息之間,莊吾便失去了大半個身軀的知覺。他感到自己的視野正在傾斜——因為他的身軀,已然被斜斬作兩段。
斷裂的殘軀上,雙臂如有生命般自行擰轉,冰斧與冰刃倏然斬擊,將近在咫尺的白影逼退。
蒼白霜雪自虛無中涌現,將被分作兩段的殘軀重新連接。白霜填補創口,撫平傷痕,于一息中將身軀重塑。
莊吾倏地踏地,將距離遠遠拉開。他凝視著不遠處的白影,后頸已然滲出一層薄汗。
方才的那個瞬間,死亡距他如此之近,他幾若能聽聞到死神的腳步聲。
正欲抬起手時,莊吾神色一滯。他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身軀上。
以他身軀上的傷口為始,一抹特異的顏色正在飛速擴散。
——那是仿佛喪失一切顏色的,殘渣般的純白。
就連冰霜的修復也無法遏制這抹蒼白的擴散。當回過神來時,他的身軀已然近乎全部被這空洞的白色浸染,如同石膏凝作的塑像。
但身軀并未如預想一般傳來僵硬之感,恰恰相反,受到影響的是完全相反的事物:
視野如同蒙上霧氣般朦朧,耳中傳來的惟有令人發寒的寂靜。身軀如同被投入冰窟,再也無法感知到肢體的知覺。就連遠處梟面怪客的氣息也變得若有若無,近乎無法察覺。
莊吾無比了解這種感覺,因此,他瞬息間便明白了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事件:
那抹殘渣般的白色正在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啃噬他的五感。倘若繼續如此,約莫數秒之后,他便無疑會被擲入無知無感的虛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