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隱隱傳來沸騰的嘈雜人聲。

但莊吾對其置若罔聞。

他低下頭，凝視著手中的燦金色圓形硬幣。

每將目光落在硬幣的眼眸狀花紋上時，他都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手中握住的是一只活著的金色眼眸。

他搖了搖頭，索性將目光從硬幣上移開。

“在早些時候，有人把守夜者標配硬幣上的花紋稱為普羅維登斯之眼，又稱全知之眼。或許原因在于，我們在對抗末日中所扮演的角色。”

少女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只是，我們既不全知，也不全能。這枚硬幣的作用，更多在于辨識身份等實際功能。”

“的確如此。”莊吾回答道。

通過基地內部網絡查閱后，莊吾對于執行者與普羅米修斯程序，都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對于每個執行者來說，這枚硬幣承擔著身份憑證、傳送基點等諸多作用，并且會完全綁定對應的執行者。當硬幣與執行者本人的距離超過一定距離時，便會觸發預設的程序，將硬幣自動傳送回本人手中。

“是要進入2047號交易站嗎？”蒼老的聲音從身前傳來。“如果是，勞煩將編號告知老夫。”

“是。”莊吾出示手中的硬幣，報出自己的編號。“麻煩了。”

面前的老人須發皆白。盡管如此，卻無法將他與佝僂、衰弱等詞匯相互聯系。

那頭灰白直發似鋼針般立起，如礁石般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分布著無數蜈蚣般的細密傷痕；而最為醒目的那道白疤，自左側額角延伸，一直斜向下蔓延到右側嘴角，幾乎將整張臉都傾斜分開。

老人披著深灰色的大衣。在他的身側，斜靠著巨大的銀色十字架，其上刻滿繁復的、具有強烈宗教象征的花紋。

“執行者284618......原來如此，是新來的執行者么。”老人睜開眼，目光落在莊吾手中的硬幣上。“老夫知道了。那么，這是出入交易所的憑證。”

將一張墨綠色的金屬卡片放于莊吾手中，老人再次閉上雙眼。盡管他睜眼的時間僅是一瞬，但莊吾分明看清了老人的眼眸：那是仿佛鮮血浸染般的猩紅色。

“走吧。”白發少女拉了拉他的袖子，向前方走去。“另外，容我問個問題。”

莊吾點頭道。“柒，你問吧，”

“為什么不先看看那些制式武器，反而在查到對應信息后第一時間就來了這里......等等，你剛才叫我什么？”當話快說完時，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你的編號，46847的最后一位。”莊吾平靜地說道。“如果一直以編號相稱會感覺很別扭，所以剛才想了一個稱呼你的方式。”

“如果你不喜歡，也可以換成其他你能接受的名字。”

“倒也沒有不喜歡，不如說......”她眨眨眼。

“另外，同樣沒必要每次都叫我的編號。”莊吾嘆了口氣。“直呼我的名字，或者用某個簡短的代號稱呼，都是可以的。”

“主人？”她試探性地說道。

莊吾渾身一顫。他感覺自己的眉毛控制不住地抽動起來。“不。換個稱呼。”

“我想想......”柒輕點著下巴，神色若有所思。“master？”

為什么她會想到這個？

“關于你之前的問題，姑且是有原因的。”莊吾移開目光。

稱呼之類的問題還是暫時擱置好了。“只是因為好奇。借這個機會增加些對其他執行者的了解。”

執行者的所有后勤，包括武器與補給在內的種種資源，嚴格來說都是不需要執行者自身支付代價的。換句話說，只要有必要，執行者可以申請到合理范圍內的一切資源。

不過，即使如此，也并非意味著執行者可以申請無上限的資源。貢獻不同的執行者有不同的申請分級，每個對應的分級都存在能夠申請事物的上限。

「如果一種概念被污染，那就用另一種潔凈的概念來掩埋它。」

倘若一階執行者認為有足夠的必要，那么便能夠申請概念抹除程序，用以遏制某種高維神性污染的蔓延。

但是，如果是五階執行者，亦或是順位更低的九階執行者，便無法申請這類因果律武器——盡管實際上，這類執行者也并不會被分配到那樣的高難度任務中。

所有執行者的分級，都以九階為始。

而莊吾是七階執行者——完成第一個任務后，他的分級便從九階直升至到了七階。

“因為這次的任務，是非常少見的緊急任務。”

當詢問時，柒如此對他解釋道。

“那個時候，這一片區域的世界線，都遭受到了極強的未知擾動。4386世界與其他世界線之間的聯系幾乎完全斷開，能夠聯系到的世界線所剩無幾。而你和五月雨薰，是為數不多可調動的有效戰力。”

“倘若沒有你們阻止那尊異神降臨，那么后果將不堪設想。”

說到這里時，柒的神色嚴肅的嚇人。“4386世界必定會淪陷，與其相鄰的其他世界線也會受到嚴重波及，甚至遭受滅頂之災。”

“你們的犧牲絕非白費，有無數人因你們而獲救。”

“同樣的，我們絕不會忘記你們的貢獻——你的進階便是最直接的證明。如果是從最初的九階開始，一個個完成與階位同級的任務，達到七階所需花的時間，會比你想象的要長的多。”

但即使如此，莊吾能申請的東西也存在上限。

實際上，盡管普羅米修斯程序會無償提供精良的制式武器，但的確存在這么一類人，他們的戰斗方式頗為特殊，以至于常規的制式武器無法發揮出其自身的全部性能。

——而執行者之間的交易站點，便是為此而存在的。

準確來說，執行者們會在這里售賣和購買自己所需的特定補給：不只是特定的武器，還有種種和制式配給有所差異，更加個人化的資源。

“請留步。”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叫住莊吾。

“看足下的樣子，莫非是在尋找合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