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向兩千年前的烏孫古國—伊犁
(6月26日,星期五,雷陣雨,32℃)
一
早晨,風雨又鬼哭狼嚎。午時,它們依舊沆瀣一氣,天氣預報哀嘆:這是一個復制的昨天。此刻,我已不能多想,耳畔也只能有一個聲音:不管是怎樣的今天,我都要向明天出發!
今天,我就要背起生命的行囊,到新疆,到伊犁,到充滿誘惑的天山河谷,去作一場人生旅途中偉大的苦行了。我安安靜靜地拜了菩薩,揖了家神,又跪在人生后花園中的父母前,再告別親友,放下一切,面向故鄉故土的故人,說聲“再見了,再見”。
中午一點,小宋的車到了樓下,我們一路向西而去。尋夢的路上,天空雖沉沉欲墜,卻也陰霾小開;雖非天光大亮,卻也異彩奇玄。只見那令人一陣驚喜、一陣恐怖的云影,時近時遠,時高時低。清灰的底色,襯托著貝殼黃和魚肚白的色彩,交替紛呈,游離變幻,既詭異又壯觀,猶如一場上演的虛擬神話,讓人時有不安,仿佛我已隨她走到了天地的盡頭。我們的小車,猶如從天外飄來的一枚落葉,只有緊緊地貼著大地,向著天地縫隙的深處慢慢地飄忽,仿佛這天地的盡頭,正有一個神秘的裂縫,在等著我去縫合。
“呵呵,還真有奇跡出現!”這種天象,讓送我的小宋連聲稱奇。
“是啊,怎會有如此奇怪的天象?”是的,我比小宋還要驚訝,可不管怎樣,老天終究為我們照亮了去南京祿口機場的方向。
一個小時后,到了機場,我驀然回首,只見小雨頃刻化作大雨,且越下越大,小宋的車載著我憂慮重重的心,一頭鉆進了雨霧,駛向茫茫歸途……
二
從邁進機場大廳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自己真要像堂·吉訶德他老人家那樣了:跳上戰馬,義無反顧,像最勇敢的騎士,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無畏氣概,雄赳赳氣昂昂地挺出鋒利的長槍,挑著最美好的理想,毫不猶豫地刺向風車,斬釘截鐵地完成一個行俠仗義的偉大事業。作為小這位“老人家”四百多歲的“小人家”的我,就要步堂·吉訶德的后塵,去完成一個瘋子的“偉大”事業了。
是的,我要用為家鄉、為友誼、為和平這幾條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去撐起一個醞釀已久的堂·吉訶德式的可愛理想。其實,與其說這是一個理想,還不如說是一個夢想,或者說是一個瘋子喜怒無常的妄想罷了。然而,不管怎么說,我都要自我祝賀這可笑又可愛的妄想的誕生,因為有了此岸的妄想,我才堅定不移地相信:菩薩一定會助我化險為夷,且將我渡向終極的彼岸。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想到這里,此時還真有一股悲壯的豪情,沖天而起,我便乘勢一吼《西出陽關》:
昨日狂雨今欲晴,
天賦使命別廣陵。
掠過萬里云和月,
佛度陽關送我行。
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金剛經》告訴我:放下一切,就脫塵、脫欲、脫世而去了。是的,撥開眼前的世界,我將看得更遠、更透、更清、更明。原來,我和萬物本沒有聯系,只因占了彼此的軌道,才相互糾結,難舍難分。今天,我用力拽出一把最本真的鑰匙,將它投進了銹跡斑斑的人性鎖眼,只輕輕一轉,自由便得到解放。我相信:天山河谷的上空,一定有一座屬于我的星辰,一座處處有我、處處無我的星辰,一座漾著空空無垠的大自在的星辰。
窗外,大雨仍洗劫著人間,五點四十的飛機已拖到了七點一刻,不知何時放飛?也不知路在何方?可我的心,已靜如止水:佛啊,我已在您的懷里,正聽從您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