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倫廣場邊緣，一座常年封閉的閣樓內，獵魔人分部。

啪！

“該死，我交代給你們的事情就是這么辦的？！”粗大的手掌拍在方桌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印子。

艾德臉色鐵青，比被壓榨的綠鬣蜥還要綠。

近幾周來，半個巴倫市的地下市場里，藍晶蟲的原蟲交易量瘋漲。

而獵魔人小隊組織的幾次突襲行動都被提前預判，等踹開那些陰暗的地窖時，往往已經人去樓空。

這讓艾德十分惱火，最近幾天都在大發雷霆，古典風格的辦公桌都被拍打出幾個巴掌印。

從形狀上來看，應該都出自艾德老叔之手。

幾位見習獵魔者低垂著頭，客廳的吊燈泛出恒定的黃光，打在他們晦暗的臉上。

“滾，在抓到那幫藍晶蟲販子前，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艾德最終還是泄氣般擺了擺手，幾位獵魔人一哄而散。

他往后一倒，兩只硬獸皮制成的短靴擱在桌上，把筆墨都往一旁推開。

“艾德叔叔。”

普拉門佇立在桌子的一側，寬慰道：“我覺得方向錯了。”

“方向錯了？說說看。”對于普拉門的說法艾德并不在意，在他眼中普拉門就是個莽撞的臭小子，哪懂什么打擊藍晶蟲買賣的事情？

“我覺得會不會是……”他面露遲疑的看向艾德，緩緩脫口而出：

“有內鬼？”

內鬼！？

艾德聞言冷笑一聲，不耐煩的催促道：“就知道你小子嘴里放不出什么好屁，趕緊給我滾回去，簡直是在這給老魯特丟臉！”

“以后沒什么事別在我面前瞎晃悠，好好跟著貝瑟恩訓練！”

普拉門唯唯諾諾，嘴角卻偷偷掛上一絲笑意。

既然如此，那他就安心繼續自己的計劃了。

……

“回來了？”

處理完關于獵魔人那邊的事情，普拉門換了身衣服回到伯曼斯特街，為了掩人耳目，他依然走的后巷。

“嗯，這兩天有什么新的委托嗎？”他進門后掃掉身上的碎雪，繞開了在門口蕩著秋千的阿嘉莎，隨手從門口附近的櫥柜里找出半包茶葉：

“怎么又把秋千安上去了？”

阿嘉莎蕩著小腿，手指勾著白色過膝長襪邊上的蕾絲，隨口道：

“小魯特，剛才不久前那個瘋子又來吵鬧了。”

瘋子？普拉門把沙發坐出一個略微凹陷的幅度，將茶葉添到鏤空的銀質杯具中。

“那怪人說著什么‘祂來了’之類的東西，我就把人趕出去了。”阿嘉莎說著，偷偷放輕了自己蕩起的幅度。

“不用理會，我小時候這瘋子就已經在米蘇姑媽家附近游蕩了，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人把他趕走。”普拉門輕輕抿了一口還咕嚕冒著泡的熱水。

那些居住在伯曼斯特街的貴族老爺們心胸不應該如此寬宏，按照他們的脾性，早應該將那個怪人趕走。

但誰知道呢，或許是為了向光明神表達善意也說不定。

普拉門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邁著步子走向二樓，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注視著普拉門消失在樓梯轉角的背影，阿嘉莎腳尖墊地，微微用力，卡其色的麂皮短靴摩擦地板，推著秋千向前飛起。

……

二樓，臥室。

普拉門卸下黑色外套，往躺椅上一倒，手杖扔在了身前半人高的桌面上，跟硬木發出了沉悶的碰撞聲。

呼——

他長舒口氣，又從自己親手制作的躺椅上翻起身來。

在硬木桌柜貼合的那面墻壁上，貼著幾十張泛黃的紙。

其中有一部分是通緝令，里面有些已經被墨跡畫了個叉，釘在了邊緣的位置。

另外一部分，則是與之相關聯的各種人物的信息。

而位于正中央的，是一個只有半張側臉的多爾女性。

黑發筆直，五官相較于斯瓦蒂人來說稍顯柔和，但最突出的還是那雙更為幽黑的深邃雙眼，好似無底的深淵，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希瑟·海登，懸賞金三百五十金鎊，赫多涅教派巴倫市地區祭司】

沒有更多的信息，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在希瑟·海登的左右，各貼著一張畫像和通緝令，那張通緝令已經被劃了一個叉。

“多爾人自詡身份高貴，血統純凈，多為貴族，連斯瓦蒂大公爵都是其中的一員，甚至多爾市的由來，也與其相關。”

普拉門握住黃銅質感的拉手，將抽屜拉開，簡單翻找后拿出了一本翻爛的冊子。

“……那幫人自稱為神的后裔，為了保證血脈純凈，女性不得與外族男子留有子嗣，否則將被視為對神明的不貞。”

“與此同時，為了跟普通的斯瓦蒂人有所區別，他們取了來自所信奉神明之名的一部分，自稱為多爾族。”

普拉門想起了瓦納，那個只值三金鎊八先令的家伙。

他真的是希瑟的兒子？

普拉門把目光挪到旁邊的畫像上，那是一個十分符合斯瓦蒂人長相的普通男人。

酒紅色的頭發，凹陷的眼眶，極為凸出的鼻峰，以及淡藍色的眼睛。

【科迪·丹斯，蒸汽協會見習會員，高級蒸汽工匠，新世紀987年意外身亡……】

987年，那年小魯特剛剛出生。

普拉門來回看了幾遍，也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地方。

蒸汽工匠是負責蒸汽機械中核心設計圖的工匠，高級工匠雖然周薪達到了四先令，但也只能住得起稍微好一點的地段，譬如銅齒輪大道的附近，貝瑟恩住所所在的金銀巷。

而蒸汽協會雖然能量巨大，根據普拉門的了解，有數量龐大的超凡者為其服務。

他們管理著所有的蒸汽工廠，生產的也并非民用事物，每天的進賬都不知道是多少金鎊，堪稱封建時代的壟斷家。

但蒸汽協會的見習會員，也只不過是個沒有任何作用的名頭而已，跟前世大學里的某會成員有異曲同工之妙。

作為多爾族的女性，來到巴倫市這種偏僻所在跟一個普通的斯瓦蒂蒸汽工匠生了個兒子，這本就是天方夜譚。

并且其身為妓女的傳言并不可信。

“按照那些流浪漢們的說法，幾十年的老淫棍都從沒在巴倫市任何巷口和接頭看見過這個女人。”

普拉門微微蹙眉，手指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不好辦。

他清楚記得瓦納在看見那段關于希瑟的墨跡時十分震驚的表情，不像作假。

“信息還是太少了。”

普拉門將冊子撇到一邊，將代表著希瑟·海登的那張通緝令挪到了最上方。

在最下面那一排紙張還沒泛黃通緝令，是他從艾德那里拿到的最新的消息。

雖然艾德老叔脾氣大，性格暴躁，但對于自己還是很照顧的。

在知道普拉門有需要時，他從未拒絕。

普拉門的目光從第一個一直往后找，直到看見了那個留著長發的男人。

【貝茲·洛薩諾，赫多涅教派執事，序列九：拾荒者】

【賞金：二十三金鎊，五便士】

昨天他跟著葛雷格里，一路找到了貝茲。

對方很謹慎，不過對于歡愉之徒，想要摸清他們的出行，普拉門自有一套。

在桌面上有一張紅發女人的畫像，普拉門拿起柔順的羽毛筆，在畫像底下添上幾個字。

“貝茲的情婦，居住在金銀巷。”

“時間在傍晚七點半之后，根據近幾次觀察，貝茲出現的時間會偏早五分鐘。”

將筆放下，普拉門自言自語道：

“明天見，貝茲·洛薩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