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門一眼就認出了來者的身份，他那造型古怪的帽子并不能替自己遮掩樣貌，反而更為顯眼。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等待，事情終于發酵開，現在半個巴倫市都知道了有個財力雄厚的金主在收購藍晶蟲。

作為其最大的競爭對手，赫多涅教派自然不能無動于衷，派出教徒進行試探是早晚的事。

只是這……

葛雷哥里狐疑的打量著普拉門，這形象跟所謂的金主是半點不沾邊吧？

“你知道的，薔薇總會藏在綠葉之中，強者總是居于幕后。”普拉門淡淡的指了指天上。

這句話是斯瓦蒂公國的一句諺語，大意是真正的幕后者并不會展示人前。

普拉門之所以換成這樣的穿著，也是為了更符合人前者的身份，

噌噌噌！

“你指天花板干什么？”葛雷哥里警惕的后退數步，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神情緊張的盯著上方。

作為邪教徒，終年要防備獵魔人的突襲和治安員排查，警惕心是他們最好最普遍的優點。

……看來有點多慮了。

普拉門對于這種連光明修道院學校的義務教育都沒有參與的邪教徒并沒有多大耐心。

“開價吧，想要多少的貨。”

早在半個多月前，他就跟高矮組合的藍晶蟲販子談成了交易，以后他們的貨他要照單全收。

與此同時，接到大訂單的兩人按照普拉門的要求，把消息傳播出去。

并不需要多么刻意的宣傳，赫多涅教派就仿佛聞到鮮血咸腥味的獵狗，自己找上門來。

葛雷哥里面露遲疑，慢慢收起了握把已經包漿的匕首，說道：

“按他們的價，再提高一成，大概要……”他仔細從腦海里回憶一番，臉色有些糾結：

“大概五百份原蟲。”

藍晶蟲的交易分為兩種，一是只買賣藍晶水，也就是其分泌的能放大感官的液體。

大部分藍晶蟲生意都是如此，屬于細水長流的買賣。

而第二種叫做原蟲交易，字面意思，就是直接買賣藍晶蟲本身。

對于巴倫市的小作坊來說，原蟲交易無疑是斷人財路的做法，普拉門為了收購高矮兄弟的貨，是按照市場價再提高五成買進的。

現在對方一開口砍的那么狠，無疑是不把這些本土的小販子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忌憚普拉門身后莫須有的金主，邪教徒們估計早就一哄而上，把他吃干抹凈了。

所以在普拉門一聽到葛雷哥里開口時，臉色立馬冷了下來：

“或許是我沒有說清楚，但是你要知道，老鼠永遠都應該待在陰溝里，而不是出來招搖撞市。”

他冷笑一聲，用手杖輕輕的敲擊地面，堅硬的灰磚竟隨著震動開裂。

流浪漢打扮的葛雷哥里瞪大了雙眼，他帽檐上的骨頭只是拿來騙騙那些普通人的，真遇到了超凡者，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要知道公租房采用的灰磚不僅耐臟，還極為堅固，就算一個單間里住十個鐘愛跳舞的壯漢都不會有坍塌的風險。

可現在竟然被眼前這人輕易震裂！就算是貝茲·洛薩諾執事也辦不到吧！

他悄悄低頭，用帽檐擋住了自己震驚的眼神。

眼前這個人不能招惹！

他雖然信奉歡愉之神，但終究是為了跟著那幫邪教徒們混口飯吃。

靠著油嘴滑舌和自己的忠貞換來的這份撈油水的活，結果卻遇到這么一個危險的角色。

此時葛雷哥里心里十分惱火，這幫有邪神教沒邪神養的家伙，該死！

眼珠轉了轉，他組織了一些措辭：

“那個，呃，尊敬的，嗯，先生……”

他說話磕磕碰碰的，平日都是跟邪教徒，流浪漢這樣的角色交流慣了，現在想裝斯文客套一下，卻顯得結巴。

“這個價格還可以商量……我，不，他們還可以多加一成半！”

葛雷哥里陪笑著，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來之前那位貝茲執事告訴他，在市場價上加兩成就是教派的底線，那自己再多加半成，對方鐵定能滿意！

至于回去之后會怎樣，他發誓，拿到自己的那份金鎊后，就再也不要看見巴倫市的街道了。

就在他滿懷期待的等待中，普拉門冷著臉走上前去。

“先生，先生你……”

嘭！

勢大力沉的一腳將他直接踹到了破舊的木門上，哐當一聲，連帶著整扇門一起摔在地上。

“哎呦！”葛雷哥里吃痛，捂著自己的肚子在地上蜷縮起來。

剛才那一下直擊肝臟，雖然沒有用盡全力，但也讓他半天緩不過神來。

“回去告訴他們，對于這個價格，主人很不滿意。”普拉門的聲音沉穩有力，在空蕩的房間內回響。

葛雷哥里強忍著顫抖的雙腿，站了起來，點頭彎腰連連后退。

普拉門走到了門口，小心的拾起木門，重新安在鉸鏈上。

可這破門還能重新安上去，那灰磚就……

普拉門嘆了口氣，為了釣出赫多涅教派的人，他已經花了不少金鎊，再加上賠償的這筆，還款更加遙遙無期。

并且這次對方很謹慎，來的人不過是一個去銅齒輪大道上隨便一抓都有的流浪漢。

要想引出大魚，看來只靠自己是不夠了。

他盯著灰蒙蒙天空中不斷升騰的黑煙，那是蒸汽工廠的舊廠，無數機械學徒跟工匠在那里夜以繼日的勞作。

信奉邪神的赫多涅教派，或者說所有的類似的教派，能在這片土地上發展起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有能力阻止這一切的，只有巴倫市的執政官，以及代表斯瓦蒂大公爵手中長劍的獵魔人。

現在，普拉門要想借助獵魔人的力量，那數額龐大的懸賞金就輪不到自己了，頂多喝點剩下的湯。

按照一個人頭五金鎊計算，要是把整個赫多涅教派給一鍋端了……

他咂巴了一下嘴，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還沒有徹底領悟‘美食家’的能力，而赫多涅教派中必然存在著不少的超凡者，不管是想拿懸賞還是找出對方槍殺自己的真相，都不是現在能做到的。

先建立信任，其他的，他另有打算。

普拉門走回屋內，從簡易木床擋住的墻角處拿出一個鐵罐子，里面裝滿了灰色的漿糊。

“特地去找來的材料，應該能行吧？”

這是由煤炭，礦石渣……等一堆東西合成的半成品水泥，根據他記憶中有限的知識，也只能如此了。

將這些東西糊在灰磚上，再稍加粉飾……

一塊灰磚又完美復原了，即便在普拉門剛住進來時它就是那般模樣。

“明天去找艾德探探口風吧，”

普拉門低垂著腦袋，他不能讓自己的投入沒有得到回報，即便是要借助獵魔人的力量，那也絕不是現在。

他走出房門，沿著對方離開的路線，一路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