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春節，到初三就結束了。

今兒個初四，正好是星期天，但也得上班，這星期相當于少放一天假。

起早起床，白向陽折騰了好一會，才磨磨唧唧的從床上起來。

簡單的洗漱過后，正準備騎車出門時，易中海忽然跑家里來通知晚上開全院大會，讓他不要缺席。

“這怎么感覺一天到晚都在開大會啊。”等人走后，白向陽忍不住小聲嘀咕。

猜測著，應該是要說賈家的事，畢竟賈東旭不孝啊，把他媽都給氣到住院了。

易中海一直在年輕一輩的耳邊灌輸尊敬老人的思想，這等事他肯定得往大了說。

“算了，家里還有點瓜子，今兒吃正好。”

嘀咕幾句之后，白向陽推車出門，一路騎車來到廠里。

“張大爺，過年好啊！”

“是向陽小子啊，過年好過年好！在首都過年感覺咋樣啊？”

“……”

門房張大爺笑著問了幾句，白得兩根煙。

白向陽也是閑著沒事干，跟人聊聊天，不然來這么早后勤那邊一個人也沒有，找誰聊天去。

來到后勤采購科，這里有一個年前弄的一個小辦公室，就在陳主任辦公室隔壁。

此刻，辦公室空無一人。

“還是來太早了，這沒表確實不太方便，回頭整塊表去……”白向陽盤算著。

沒在物資科那邊多待，轉身走到隔壁，敲了兩下門邊推門進去。

“主任，過年好啊。”

坐在辦公桌后面正喝著茶的陳主任抬起頭來，開著玩笑道：“喲呵，今兒個是個稀奇啊，你小子居然是你們科室第一個來的。”

“你也過年好，咋樣啊，這個年過得？”

白向陽從兜里掏了包華子出來，自己拿了一根便將整包煙給放桌上了。

而后點燃、吸煙一點沒耽誤，吐完煙霧后才嘆氣說道：“一個人還能咋過，也沒個媳婦兒，冷冷清清的……”

放煙的這一幕陳主任自然瞧見了，他沒好氣道：“去去去，你小子抽的煙都是華子，跟我這顯擺來了是吧？”

白向陽吐了口煙霧之后，才叫冤道，“哪兒啊，我一個月工資才幾塊錢，抽華子我還過不過了？這是我給李廠長拜年的時候，我姐硬塞給我的幾包。桌上這個是最后一包了。”

陳主任聽后，心態有點崩，這小子還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啊。

有個當副廠長的姐夫，果然不一樣……

為啥他要這么說呢，因為昨天他也上李懷德家拜年去了。

留下吃了頓晚飯，飯桌上李懷德提議后勤部的物資小組這一個多月來成果喜人，但接下來的日子里會更加困難，為了保證廠物資的穩定性、以及辦事員的積極性；

李懷德說了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以半年為限，物資科辦事員每個月上交到廠里的物資做好統計，連續半年拿到優秀辦事員的稱號，不止每個月多5塊錢工資，半年后還將擔任物資小組的組長，領43塊工資。

當時他聽后就明白了，這哪是為了提高辦事員的積極性啊，分明就是為了白向陽量身定制的安排。

旁的不說，就白向陽搞東西的能力，物資科其他人誰比的過他？！

李懷德也擔心事后被人詬病，特意想的這個招。

“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你小子，煙沒收了。”陳主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不客氣的將煙給放抽屜里。

收了他東西，陳主任也樂的提點他兩句：“趕緊滾蛋，在物資科跟同事們打好關系，團結團結同事去。”

白向陽也沒聽明白他話里藏著話，還以為只是單純的趕人。

但他也沒多待，出門維護人脈關系去了。

等白向陽在李副廠長手底下幾個關鍵的部門打完招呼之后，已經將近中午了。

白向陽回到物資科的時候，傳達室那邊來人通知，李副廠長待會要過來視察工作，布置一下年后的工作任務。

白向陽以為只是打個照面，簡單的勉勵了幾句大伙就可以散了。

但李懷德不走尋常路，將好好的視察工作給硬弄成慶功會。

簡單來說就是年前沒顧得上，年后特意給補上，也是為了收買人心。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物資科人員比較少，就十來個人，正好一桌。

軋鋼廠，小食堂。

物資科的十來人早早的就來了，哥哥喜氣洋洋的，既新奇又興奮。

“大伙過年好啊，……過年咋樣？”

李副廠長沒來之前，整個場面互相問好，吹牛打屁，好不熱鬧。

“喲呵，大伙都聊著呢，我沒來晚吧？”李副廠長走進來笑呵呵的問。

大伙一見李副廠長來了，誰都不是傻子，忙不迭的開始問好。

“廠長，過年好！”

“廠長，您來的正是時候。”

聽著他們的問好聲，李懷德眉開眼笑，但嘴上卻說：“別瞎叫，副廠長就是副廠長，職務要叫準確。”

“今天把你們物資科的人喊來這里開會呢，主要還是為了你們去年干出來好成績，保證了咱們軋鋼廠的招待任務，同時也為一些特殊的技術崗位的物資需求，這個得表揚你們。”

“在吃飯之前呢，我代表廠領導簡單的說兩句啊、”

說到這里的時候，李懷德臉色一肅，語氣沉重道：“我們已經告別了令人難忘的建國十年，迎來了六零年的第一個工作日。”

“此時此刻，四九城乃至全國的工人兄弟，已經開始投入到工作當中。

所以你們……”

“去年我們廠……巴拉巴拉……后來有了你們在坐的各位……我們廠…………”

“……愿我們國家早日擺脫眼下的困境……同志們，舊歲已展千重錦，新年再進百尺竿……

困境還未擺脫，同志們還要繼續努力啊……”

隨著李懷德的話音結束，下面一片熱烈的掌聲響起。

陳主任接過講話權，將李懷德昨天說的那個不成熟的想法給當眾提了出來。

“廠長，這是我得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嗯，這個提議還是值得提倡的，回頭我跟廠里幾位領導好好開會討論一下。”

“請同志們放心，組織上不會忘記你們每一個人的功勞，，我將盡最大努力為大伙爭取。”

底下的掌聲再次響成一片，物資科的眾人個個激動的臉紅脖子粗，大表決心。

……

第三軋鋼廠，一車間。

賈東旭昨晚上在醫院半宿沒睡覺，在醫院陪床，這會有點兒精神不濟。

干活兒也提不起啥勁來，無精打采的磨洋工，仿佛在進行一場漫長的儀式。

但其他工人則是一邊干活一邊熱烈地討論著從今天就已經開始、為期一個月的職工考核。

“新國，你這次升四級工，把握大不大？”一個工人好奇地問道。

盧新國嘆了口氣，顯得有些沮喪：“唉，我剛才出了個小失誤，估計有點懸了，我太緊張了。”

“你也別失望，說不定給你網開一面讓你過了呢。”另一個工人安慰道。

“希望吧……”盧新國嘆了口氣，對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當他們聊得起勁時，有人注意到了在一旁磨洋工的賈東旭。

“你看看人家賈東旭，心態多好，還在這磨洋工呢！”一個工人調侃道。

“快別說了，他就在旁邊呢，讓他聽見就不好了……”另一個工人連忙提醒。

“怕什么？他自己磨洋工還不讓人說了？”

“就是，他不在乎考核，我們還在乎呢。他磨洋工跟咱們小組沒關系，但要是讓李工看見了，影響了咱們的考核成績，那我可饒不了他。”

“嘿，這小子可真夠大膽的，干活的時候都打瞌睡……”

他們的議論聲，恰好被剛剛結束考核的易中海聽到了。

易中海眉頭緊鎖，毫不猶豫地走到賈東旭身邊，大聲喊道：“東旭，東旭？！”

賈東旭猛地驚醒，茫然地看著易中海：“啊？！師傅……”

“你膽子也太大了，操作機器的時候還敢打瞌睡，你不要命了？”易中海嚴厲地呵斥道。

賈東旭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退后一步，解釋道：“師傅，我實在太困了。昨晚上我媽醒了之后就一直喊餓，大半夜的我上哪兒給她找吃的去？只能讓她先熬著。但她一直喊個不停，我實在沒辦法，只能在外面湊合了一宿，沒休息好。”

“你這樣沒精打采的根本干不了活兒，不行你就請假！！”易中海怒氣沖沖地說道。

賈東旭聽到這話，果斷搖頭拒絕：“請假？不能請假，請假要扣錢的。”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易中海近乎咆哮，二話不說就點了個人接替他的工作。

而后拉著他來到他們這組的小組長跟前：“組長，賈東旭這個狀態已經不適合參加工作了，他需要請假休息半天。”

易中海他們這組的小組長知道他是高級工，多少會賣點面子給他。

“行，易工，那就讓賈東旭請假回去休息吧，回頭我給主任說一聲就行。”

眼見事兒都給組長說了，賈東旭也無力反抗，“好吧，組長，謝謝您了。”

其實他也想休息，但沒辦法得工作掙錢啊。

家里就剩十幾塊錢了，這才剛開年，要拿工資還有一個多月呢。

“謝謝你啊，師傅，我先回去了。”

易中海表情淡淡的嗯了一聲，接著轉頭就去工作了。

……

卻說白向陽參加完大會，也沒打算在廠里多待，準備出去整塊手表。

騎著自行車，在道上正巧碰到了熟人——賈東旭。

白向陽腳下用力蹬踏，幾番加速后，終于與賈東旭并肩。

他輕輕捏下剎車，清脆的鈴聲隨之響起，打破了周遭的寧靜。

“嘿，賈東旭，你這是要往哪兒去？今兒個不用上班嗎？”白向陽帶著幾分好奇問道。

原本略顯萎靡的賈東旭，在見到白向陽的那一刻，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苦笑一聲，回應道：“哦，是向陽啊。昨晚上沒睡好，一大爺幫我請了假，我正打算回去補個覺呢。”

“唉，其實我也不想請假的，可這一請假，工資又要被扣了……”賈東旭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無奈。

白向陽聞言，仔細打量了賈東旭一番，臉上浮現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你這話說的可不對，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嘛。再說了，你家又不是揭不開鍋了……”

賈東旭聽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解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現在的情況，就剩十幾塊錢了，這日子可真不知道該怎么過。”

白向陽擺了擺手，笑道：“那是你手頭緊，不代表你媽也沒錢啊。你媽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沒有點積蓄養老呢？”

聽到這話，賈東旭也好似被他給點醒了似得，撥開云霧見太陽了。

略顯無神的眼睛都變得明亮了起來，賈東旭臉上堆著笑，順勢問道：“你這是準備回去嗎，能不能捎我一段？”

白向陽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搖頭道：“那不行，我身上還有任務呢，得出去辦事。”

“那好吧……”賈東旭略顯遺憾沒能蹭到車。

“回見啊！”白向陽打了個招呼，而后騎著車便溜了。

等他走后，賈東旭接著往軋鋼廠外面走，一邊走一邊盤算著他媽存了多少錢私房。

要知道，他家里秦淮茹是不管錢的，以往買糧買菜都是給錢給他媽，讓他媽出面去買。

這么多年下來，幾十塊肯定是有的。

以前他可以不計較買東西剩下那三瓜兩棗的，但現在可不行了。

賈家正值困難時期，一家人得努力渡過這個難關。

這么一想，他連家都沒回去，直接就去了鼓樓醫院。

花了差不多一小時時間，他總算是趕到了地方。

來到病房的時候，就他媽一人在，正吃著東西呢。

“媽！你吃什么呢？”

突兀的一聲喊，將賈張氏給嚇了一跳。

等到徹底看清來人之后，賈張氏有些心虛的將碗給藏在背后。

“沒……沒什么，東旭你咋回來了？”

賈東旭沒回答她問的問題，而是快步走進病房，直言道：“媽，你老實告訴我，你存了多少錢養老？！”

賈張氏一驚，這事他咋知道的？！

不對，這我不能承認啊，這存點錢不容易，不能讓他知道了去。

幾乎沒有半點猶豫，賈張氏果斷搖頭裝傻道：“我怎么可能有錢啊，東旭你聽誰說媽有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