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亞赫號。

前艙中安靜得要命，只有暴風雨猛烈地擊打舷窗的聲音和人們緊張急促的呼吸聲。

所有小組成員的信號全部中斷。

青銅墻附近的空腔內(nèi)放置的放置攝像機仍在傳輸回現(xiàn)場的影像。

此時它的表面竟然如柔軟的水面一般起伏。

這一瞬間，青銅墻給人的感覺不再像是死氣沉沉的墻，它更像是金屬的“胎衣”或者“蛋殼”。

其中孕育的生命正在外來的刺激之下正在漸漸蘇醒。

“這座青銅之城難道是活的嗎？！那我們下水的小組成員豈不是……”

看著大屏幕上不可思議的影像，有專員忍不住低聲說。

“信號斷掉之后我們甚至無法確定他們是否還活著……”

“這種情況我們早有預判了不是么，青銅之城內(nèi)部很可能無法維持與外界的正常通訊。各位，冷靜，等待，隨時準備接應?！甭拐f。

“要相信我們的水下專員。”

青銅甬道中，傳來兵戈相擊的聲響。

之前遇到的死侍像是披著破布的變異干尸，這里的死侍被青銅般的金鱗包裹，攻勢沉而猛，甚至有部分會使用兵器，似乎是死侍和煉金結(jié)合起來的某種產(chǎn)物。

“師姐你武力值夠可以啊?！?

諾諾揮舞著手中的青銅長兵器，直接打斷了死侍的胸骨，古銅色的灰塵四散紛飛。

路明非向前開出通路，諾諾負責清掉后方撲上來的死侍。

如果忽略掉死侍滲人的嘶鳴和金屬撞擊的聲響，倒像是漫步在大雪中。

“想當年我也是猴子一般的人物……”諾諾說，“雖然你強的離譜，我的每門實戰(zhàn)課的成績可都是‘A’，在學院里的排名也很靠前的好吧，畢竟是混血種，我一拳能把鋼板打個洞你信不信？”

“我信，”路明非說，“現(xiàn)在猴子是被壓在五行山下了嗎？”

“我哪兒配當孫悟空啊，充其量是花果山的一只猴嗎嘍，沒事兒就蹲在猴群角落里數(shù)生死簿上自己的日子還有幾天?！?

諾諾輕聲說，一棍子敲碎了死侍的蛇形腦殼。

“小時候總覺得前面的路很多，每一條都光輝無限，唯一的煩惱是到底選哪條?，F(xiàn)在長大了才慢慢明白，這些路不是我的，我只是恰好看到了別人的路?！?

“想過逃走嗎？”

“不止想過，還試過，”諾諾說，“最后結(jié)果不怎么好就是了。”

前方的死侍越來越少最后漸漸消失。

“地面上有水……”

隨著兩人的前進，地表變得濕漉漉的，路明非說，“我們沿著有水的路線走試試?！?

漫長的跋涉。

在穿越了青銅城中迷宮般的甬道，他們抵達了一片極其開闊空間。

“這里是青銅與火之王的神殿？”

兩尊巨大的雕像貼著青銅壁端坐，腦袋是抽象的蛇臉，身軀和人類結(jié)構(gòu)基本一致，近二十米高，像是古希臘神廟里的神像。

“古埃及有獅身人面像，龍類這是搞的人身蛇面像嗎？”諾諾說，

“這里是古代人朝覲龍王的地方，在《冰海殘卷》里有記載，他們乘著木筏進入，看見巨大的青銅帝王坐在天穹下，應該就是指這個。但這不是真正的寢宮，而是神殿，這是用來鑄造被崇拜的偶像。沒有記載說明有人見過龍王本人。”

和雕塑相比，人類的身軀顯得無比渺小，說話時這片空間回蕩著兩人的聲音，回音層層疊疊仿佛朦朧的囈語。

“龍類這么虛榮嗎？人類的朝拜對他們來說有意義嗎？”路明非說。

“你應該問皇帝和國王為什么需要平民的朝拜……沒有低就沒有高，底下的人趴的越低越能顯得自己高唄?！敝Z諾嘟囔。

“左側(cè)手持火把的是‘諾頓’，”路明非靠近神像，閱讀雕像下方的龍文，“右側(cè)手里拿著金屬方塊的是‘康斯坦丁’。”

“小心，閱讀龍文可能會產(chǎn)生靈視。”

“我這方面抗性還蠻高的?！?

“我們已知的記載中關于青銅與火之王通常只有‘諾頓’這個稱呼?！?

諾諾疑惑地說，她仔細打量著兩尊雕像，就造型風格而言，和已知的東西方雕塑都有所不同，更接近遠古蠻荒時的一些遺跡。

線條凌厲而富有力量感，手臂上和裸露皮膚上刻印著的花紋似乎是某種龍紋變體?！?

“就這兩尊雕像的位置來看，它們應該象征著元素的掌握者——龍王本身，青銅與火之王其實有兩個？”

甬道中的水在這片神殿的中央注入了一個湖泊，水幽藍得近乎黑色，冰冷刺骨，不知有多深。

兩尊雕像的視線在湖泊處匯集。

“掌握火元素的龍王，在神殿這么重要的位置放水，很奇怪?！?

路明非低頭，讓頭盔上的射燈照射湖泊周圍的地面上，“師姐你看周圍的花紋，是不是有點眼熟？”

諾諾低頭，圍繞著湖泊周圍的地面逐層遞降，仿佛古建筑的穹頂，仿佛一株巨樹，從湖底層層展開無數(shù)種枝葉無數(shù)種花瓣，又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井，讓人看一眼都頭暈。

“‘藻井’。殿作天井，井者，東井之像也，東井八星主水衡。古時，在殿堂、樓閣最高處作井，借以壓伏火魔的作祟?！甭访鞣钦f。

“青銅與火之王自己就是‘火魔’吧，他建這玩意兒來鎮(zhèn)壓自己？”

“煉金最講究平衡，他自身就是極致的火元素，水來用來平衡火，方便煉金的。他把青銅城建在水下可能也有這方面的考慮?！甭访鞣钦f，

“湖里可能有我們要找的控制這座煉金之城的關鍵，我下水一趟，師姐你在上面等我。”

諾諾拉住他，“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行動?！?

“我知道?！?

路明非沉入水中。

他的水性很好，老家在市郊，小時候他和路鳴澤總在附近池塘里鳧水摸蚌殼。

和他的猜想符合，湖水下方“藻井”周圍的花紋正在緩緩轉(zhuǎn)動，與甬道墻壁的節(jié)奏基本相合。

藻井最底層，中央刻畫著兩條糾纏的龍形，一條為紅色另一條為白色，刻畫細致到細鱗都清晰可辨。

兩條龍圍著一枚燃燒的珠子糾纏。

路明非伸手。

然后摸到了一枚滾圓的鵝卵石。

“哥哥，下雨了，還不回家嗎？”水面之上有孩子說。

路明非抬頭，昏暗的天光投映下來，豆大的雨點在水面噼里啪啦砸出一圈圈波紋。

……

四周傳來刺耳且毛骨悚然的吱呀聲音，尖銳得像指甲摩擦黑板，又或者是碎瓷片相互傾軋的聲音。

此刻數(shù)百數(shù)千的這種聲音在遠處近處同時響起。

葉勝和亞紀看向四周的甬道壁，數(shù)以萬計的青銅齒輪緩慢地開始轉(zhuǎn)動。

“咚——”

巨大的鐘聲回蕩在青銅城的內(nèi)部。

葉勝猛地抬頭，看向周圍的黑暗，煉金之城的某處，一座前所未見的巨鐘敲響了。

他們所在的位置，所有的蛇臉人青銅雕像同時動了起來，舉起手中的牙笏，細長彎曲的蛇頸伸直，仰頭望向穹頂。

這一次，不只是甬道的墻壁就連他們腳下的地面都在移動，而且速度非常快，他們互相扶持著才勉強沒有摔倒在地上。

“路明非和諾諾那邊有進展了！”

葉勝試圖呼叫另一組小隊，但是不管是諾諾還是路明非的設備都回復以無連接的盲音。

“葉勝，你聽到了嗎，心跳聲……”酒德亞紀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