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開始前，早上六點。

富山雅史教授的宿舍門被人敲響。

他穿著一身藍胖子機器貓印花的睡衣拉開了門，門縫里是名身材高大，面孔死板嚴肅的中年人，穿著學校的教職工正裝，手里拿著一沓文件，顯然有點正事要談。

“曼斯教授？有什么急事嗎？”富山雅史教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底顧涌著起床氣。

該死啊，執行部就能不看時間不加預約隨便打擾人睡覺嗎？

到底是誰和他說美國人都是些松弛又自由奔放的家伙來著，曼斯這家伙簡直刻板嚴謹得像個德國人。

“富山雅史教授我覺得你或許需要增加一些晨練，這樣更有益于維持身體健康。”

“如果曼斯教授你不在清晨六點打擾我，我會更健康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想讓你幫我測試一名學生。”

富山雅史教授接過曼斯遞過來的資料，神情嚴肅了不少。

這是一份關于“S”級新生的資料。

上面是路明非的各項體能和身體素質評估，評估結果是——“合格”。

如果這份評估結果出現在其他學生身上那很正常，有些血統等級比較低的學生身體素質只是比普通人強上一點。

但是這樣的評估結果出現在“S”級身上……簡直可以用體虛來形容了。

“路明非不是今天才會有體能和身體素質測試嗎？”

“這是我從路明非高中拿到的各項資料經過整合最終做出的評估，我認為今天的測試結果應該不會有多少差別。”

“所以……曼斯教授你覺得他的‘S’級徒有其名？”富山雅史教授略帶猶豫地說。

路明非的“S”級是校長欽點，就算有人覺得不妥也沒人說什么。

“不，與此相反，我對此持保留態度，我想讓你幫我測試點別的。”

“測試他的精神？我可不覺得心理測試量表之類的能測試出什么來。”富山雅史教授擺手。

“執行部的高危區有一只我們曾經捕捉到的次代種龍類，還有一批接近純血龍類的死侍。”

曼斯語氣平靜得要命。

“在我看來，不管是體能身體素質又或者言靈，都不如面對龍類的真實反應來的真實，在更古老的時候，這才是真實的血統評級方法。”

富山雅史教授愣住，張大了嘴巴，震驚地看著曼斯教授。

“讓新生直面龍威，曼斯教授你還真敢干啊，這符合學院的規定嗎？你該不會想帶著我違反校規吧？”

“我對校規研究得很透徹，只要你不把這件事到處宣揚，不會有人認為我們違反校規，畢竟心理測試也屬于素質測試的一環。”曼斯的語氣繼承了執行部一貫的冷漠和堅硬。

“這也太冒險了，要直面成年體次代種的龍威起碼要‘A’級血統，但凡血統低于‘A’級都有心臟因龍威產生的壓力爆炸的風險。萬一他的血統等級……”富山雅史教授猶豫了。

“你在質疑校長的判斷？”

“我不理解曼斯教授你為什么要冒這么大的風險，就算路明非的‘S’級是虛名……”

“因為在接下來的任務他可能真的要直面龍類，次代種，或者在其之上。”

……

路明非和曼斯教授還有富山雅史教授走進電梯。

曼斯教授按下一側標有紅色警示標示的“F-4”前往地下四層的按鈕。

從電梯下降需要的時間來看，這里的地下四層比之正常的地下四層要深得多。

“你知道死侍么？”曼斯教授問。

他帶著路明非和富山雅史教授穿過漫長的走廊，從部分窗口可以窺探出這里的墻壁厚度，大約是普通承重墻的三到四倍，而且材質顯然更為特殊。

一路上經過多道門禁，在曼斯依次經過虹膜指紋以及聲紋確認，然后識別權限卡之后它們才慢吞吞打開。

“有所耳聞，但還不是很了解。”路明非回答。

“你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概念，就是所謂‘混血種’，人類血統的比例必須超過龍類血統的比例，反之就是異類。通常，龍族血統的比例越高，血統優勢越明顯，但是一旦突破了‘臨界血限’，一切就全變了。”曼斯教授邊走邊說。

“龍類的血統強大到能夠修改其他種族的血統，突破臨界血限的混血種，他的人類部分會被強行修改為龍類，他將開啟……‘進化’。”

“他們會變成龍類？”

曼斯搖搖頭，“不，他們可以無限地逼近龍類……但是無法抵達終點。”

“人類基因在最后的一刻會表現出驚人的頑強，它會反擊。強大的龍類基因無法清除最后的一點點雜質，這些在龍類看來不純凈的東西就像是渣滓一樣保留下來。因此混血種不會真正進化為純血龍類，只會變成‘死侍’的東西。”

“不止混血種，很多沾染了龍類血統的生物都是如此，與混血種相比，其他生物更容易成為死侍。他們在進化到最后一刻時就會死去，失去所有意識，就像是行尸走肉。”

“他們是迷失在天堂地獄之間的亡魂，他們因血統的召喚而服從龍類，龍類把他們當作和人類戰爭的炮灰，在人類眼中他們更是敵人。”

路明非想起了高架橋上的那些黑影，如果按照這種說法，高架橋上的黑影很可能就是死侍，而那張面具則給予了其持有者近乎龍類的力量，那力量甚至接近于神。

“如果按照這個說法，混血種的力量繼承自龍類，同時又不能超過臨界血限，而‘S’級就是臨界血限之下龍類血統含量最高的，豈不是所有死侍都是‘S’級以上？”

富山雅史教授在后面看著路明非，眼神訝異。

人們或多或少都會被身份所影響而產生不同，學生對老師，晚輩對長輩，下屬對上司……在面對這些人時，人們會下意識地放低姿態。

一路走來，通過觀察路明非的言行，富山雅史察覺到了一件事，在路明非眼里沒有威嚴或者高低上下，真正的“人人平等”。

曼斯教授沉默了很久，新來的學生往往會直接將聽到的話奉為圭臬，這還是第一次有學生直接提出質疑。

“關于這個問題有很多種說法和猜想，其中最為人們所認可的一種說法是，如果把人比作一個蓄水池，每個人能容納的量都是不同的，有的人的一半已經是其他人的全部。”

“把一般的死侍比作水桶的話，那‘S’級可能就是水庫，他們天生就能比其他人容納更多的力量。”

曼斯教授帶著路明非和富山雅史來到一扇密閉程度堪比銀行庫房的門前，雙手旋轉著擰動像船舵一樣的金屬門閥。

里面是成排的玻璃倉，其中每個玻璃倉中都有一只普通人看到會驚聲尖叫的怪物，他們形態各異，相似的特征是大多身上都覆蓋著密密麻麻的鱗片。

其中最大的立方體玻璃倉內，一只身軀接近小型卡車的生物盤踞在其中，它的一半身軀都在“水”面之下。

從其散發出的寒意來看，所謂的‘水’可能是液氮一類。

青灰色的巨龍蜷曲著，從四肢到尾巴都被刻寫著怪異紋路的粗大鏈條釘穿，鱗片層層疊疊仿佛古老城堡的石磚，每一個鱗片都仿佛是神的精心雕琢，紋理細膩反射著點點輝光。

只有自然或者神能夠誕育這樣的東西，它們存在于歷史的陰影中，存在于不同民族的傳說中，存在于人類想象的極限中，也存在于這個密封的玻璃倉內。

“靠近些試試，別怕，他們現在都是休眠狀態，富山雅史會負責觀察你的心率和身體狀態的變化，確認你對龍威的承受能力。”

路明非逐漸靠近最大的玻璃倉。

巨龍青灰色的身軀在燈光下呈現出瑰麗的光澤，爪子銳利無比，讓人不禁想象當它醒來時，會有何等的力量與威嚴。

富山雅史教授手里的監測數據沒有多大變化。

但是有別的東西動了。

一雙巨大的黃金瞳自青灰色的身軀中亮起。

巨龍低垂的頭顱忽然抬起，它的喉間滾動著低沉的吼聲，那是一種古老的語言。

它猛烈地搖晃鎖鏈，浸沒了半個身軀的‘水’面沸騰起來，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大海，鐵鏈嘩啦啦地響。

富山雅史教授尖叫出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顫抖著指著那些特制的玻璃倉，另一只手玩命地搖晃身旁的曼斯教授。

“你看見了么？你看見了么？死侍們從休眠中醒過來了！那只次代種龍類正在發瘋！”

“別喊，我看到了，”曼斯教授臉色有些蒼白，“這個真的不是我的原意……”

“它們好像都很激動的樣子，”路明非回頭看向曼斯和富山雅史，“難道我很招這些死侍和龍類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