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上，唯一的一株巨樹矗立著，天空是鐵青色，混合著火焰的朱紅，枯死的樹枝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它們彼此交織縱橫，織成密網(wǎng)，撐起皸裂的天空。

枯骨鋪滿了荒原，骨骸堆積如山。

漆黑的巨獸從中騰起，黑色的膜翼鋪天蓋地，掛滿了骷髏，它頭角崢嶸，仰天長嘯，仿佛帶著滔天的憤怒，口中吐出的火焰要將整個世界都燃盡。

“龍。”路明非的聲音比諾諾預(yù)想的還要平靜。

“是的，龍，龍皇尼德霍格。根據(jù)北歐神話《老愛達經(jīng)》的記述，諸神黃昏的時候，它會把世界之樹伊格德拉修的樹根咬斷，而后世界毀滅。”

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指掃過書架上整齊的精裝拉丁文古籍。

“這些書都是卡塞爾學(xué)院教材的拉丁文原版，《龍族譜系學(xué)》、《龍與言靈術(shù)》、《所羅門之匙》、《龍族血統(tǒng)論》、《龍族基因?qū)W》……它們匯集著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來，無數(shù)代人尋找龍、研究龍，所留下來的寶貴研究成果。”

“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這件事已經(jīng)進行了幾千年上萬年。”

“隱藏的歷史中每一行里都有龍族的身影，這個秘密太過驚人，如果它被泄漏，可能會導(dǎo)致難以預(yù)料的惡果，人類社會的一切秩序都將顛覆。”

“在卡塞爾學(xué)院，無論是煉金工程學(xué)、魔動機械設(shè)計學(xué)、龍族宗裔理論等不同的學(xué)科，所有課程的最終目的都是……”

路明非直視古德里安教授的雙眼，“屠龍。”

“你說的沒錯，正是如此。”古德里安教授點頭。

“所以我們稱為‘混血種’的若干家族，在過去的幾千年里，共同持有這個秘密，并且負擔(dān)了屠龍的使命，他們不斷培養(yǎng)擅長搏斗和擁有優(yōu)秀言靈的后代，把他們送上屠龍的戰(zhàn)場，一次次把龍族復(fù)興的努力埋葬。”

“然而龍類也在一次次復(fù)蘇，許多屠龍家族都在不斷衰頹。”

“在新的時期，昂熱校長引入了現(xiàn)代的教育機制，他在百年前建立了卡塞爾學(xué)院。”

“百年前？”

路明非罕見的露出了幾分驚訝。

“昂熱校長其實已經(jīng)一百三十多歲了，雖然外表很難看出來。”

古德里安教授遞過一份文件來，心中驚異于路明非的心理素質(zhì)。

雖然路明非在此之前一直生活在普通人之中，對龍類完全沒有了解，可他的表現(xiàn)鎮(zhèn)定得簡直像是從混血種家族走出來的混血種。

路明非翻了一遍保密協(xié)議，里面的內(nèi)容有拉丁文和中文英文三種語言書寫，內(nèi)容都一樣，前面的大致內(nèi)容就是有關(guān)龍類和混血種的事情要和普通人保密，不能隨意使用言靈造成破壞等等之類。

“‘3E’考試？”

路明非看到后面，學(xué)院要求每個學(xué)生都需要參加入學(xué)資格考試，也就是‘3E’考試，如果無法通過考試就有可能會被退學(xué)。

古德里安教授撓頭，“作為校長親自定下的‘S’級，我覺得這種考試對你來說小菜一碟，我們只需要擔(dān)心你會不會在‘3E’考試中覺醒出太過強力的言靈而導(dǎo)致重大事故。”

面對那份拉丁文混合著英文寫的古怪文件，路明非簽下名字，絲毫不拖泥帶水。

“還有你的英文名字。”古德里安教授提醒，“雖然我們學(xué)校推行中文教育，不過將來有很多地方都要與歐洲還有世界各地的家族或者勢力接觸，起一個英文名字會更方便一些。”

英文名……

路明非的視線落到古德里安教授身后的書架上，上面放著各類書籍，以拉丁文的書籍居多，其中比較顯眼的一本英文書籍是英國古典經(jīng)濟學(xué)家David Ricardo的《經(jīng)濟權(quán)力的集中》。

路明非簽下名字——

“Ricardo·M·Lu。”

古德里安教授小心地整理好文件，將其封入牛皮紙檔案袋中。

“接下來還有一些安全以及其他的包括導(dǎo)師選擇方面的……”

轟隆一聲巨響，大地猛地震顫，整個房間都在搖晃，屋里的燈光跳閃著，咔嚓一聲突然熄滅。

“地震了？”

路明非搖搖晃晃站起。

“哥哥，”男孩在黑暗中輕聲說，“歡迎來到……龍的國度！”

眼前驟然亮起天光，周圍寒風(fēng)呼嘯，冷得徹骨。

路明非孤零零地站在茫茫冰原之上。

素白且泛著微藍的冰層向遠方蔓延，直到覆滿遠方那座直刺天空的山。

青灰色的天空仿佛被利刃割傷，涌出鮮艷的紅，濃郁如血，好像上帝打翻了成噸的墨水瓶。

暴雨降下，每一滴水珠都泛著血色。

就在那座山的山頂，黑色巨龍靜靜地趴著，雙翼和龍尾一直垂到山腳，它的身上各處都流淌著深紅色血，浸透了周圍所有的雪。

成群的人小的好像螞蟻，他們正沿著龍的尾巴爬上脊背，再順著脊背爬到峰頂。

然后像密集的蟻群一樣分解著這只巨獸的身體，一路上歡呼雀躍，喊聲震天。

路明非并沒有被落下的血雨淋濕，因為有人給他撐起了一把傘。

“黑龍之王尼德霍格，數(shù)千年之前他被殺死在自己的王座上，他的王座就是那座永遠被冰雪覆蓋的山，殺死他的人把他巨大的尸體放置在山頂，他的雙翼一直垂到山腳。”

“他的血像巖漿一樣流淌下來，染紅了整座山，融化了冰雪，帶著血色的水汽升上天空，變成暗紅色的云，降下鮮紅的雨。”

“這就是歷史所未曾記載的最老的皇帝，他死去的那一天，萬眾歡呼。”男孩的聲音平靜。

“路鳴澤，你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個鬼魂……”

路明非從路鳴澤手中接過傘來，輕聲說，然后試探道，“你跟那條黑龍……很熟嗎？”

“不，沒有，恰恰相反，”男孩輕聲說，“我是最想殺死他的人，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想殺死他！”

“如果這是你的愿望，我會實現(xiàn)你的愿望，我將殺死黑王。”

路明非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就好像在說原來你想吃紅燒肉啊，那今天晚飯我會給你燉一鍋紅燒肉。

“哥哥你還一點也沒變啊。”路鳴澤的語氣忽然變得活潑了不少，噗嗤一笑，肅穆的神色如冰雪消融，說話也變得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