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上次已經吃過沖動的虧了，知道在沈崇山面前梗著脖子叫囂，只會叫對方更厭煩。

她低下頭，輕輕啜泣，“父親，不是女兒不愿意聽您的，而是當著您和母親的面，姐姐尚且如此，私下里，姐姐說的話只會更過分。”

“女兒如何承受得住？”

她沒有大聲哭鬧，只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和沈崇山訴說著自己的委屈。

沈崇山反而心頭愧疚愈發濃郁，也越發覺得沈青宜不懂事了。

“青宜，你得皇后娘娘他們看中，也是因為你是寧安侯府嫡長女，既是如此，你就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行，又怎能這般小肚雞腸呢！”

“就像你母親說的這樣，我們從未嫌棄過你妹妹不好，更不會覺得每日都要替她收拾爛攤子，你作為長姐，更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來傷她的心。”

沈青宜面無表情的笑了一下。

王氏說這句話啊，她是信的。

畢竟在那所謂的命書里，沈家大房一支被抄家流放，沈蘭芷滿心自責，說是自己害了沈家。

王氏和沈青宜那幾個好弟弟，紛紛安慰沈蘭芷，說這一切根本怪不到沈蘭芷頭上。

是她沈青宜心思重，身子骨又差，想害人卻把自己給害了。

只是苦于帝后被蒙蔽，沈家才會有此一難。

同沈蘭芷并沒有關系。

但沈崇山那時，可是極為討厭沈蘭芷的。

他覺得是這個女兒害他丟了官位，失去了一切尊榮。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看沈蘭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這會兒倒是在她面前演什么慈父。

沈青宜從袖中拿出一本書，她懶得理會沈崇山和王氏的指責，只兜頭將那書扔過去，砸在了沈蘭芷臉上。

“你好好看看這書，將這里面的東西看明白了，再來我們面前哭。”

沈蘭芷被砸的臉頰一疼，她真想撿起這玩意兒就砸過去，但她生生忍住了。

她不需要跟沈青宜吵架。

他只要哭，只需要把自己的委屈擺出來。

就會有人給她出氣。

別的不說，她的這位父親，就是最討厭囂張跋扈的女子了。

更討厭有女兒在他面前失了分寸，讓他覺得自己作為父親的權威被挑戰。

果然，沈崇山立刻對沈青宜橫眉冷對，“放肆！你這是在干什么！”

“沈青宜，誰準許你這么囂張跋扈，這東西砸到你妹妹身上的？”

“妹妹？”沈青宜冷笑，“父親若知道她今日做了什么，再看那書上有什么，只怕不僅不會再護著四妹妹，更是巴不得我們沈家沒有這個人。”

王氏怒極反笑，沈青宜現在為了針對蘭芷，連這種鬼話都說出來了。

她示意丫鬟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書本，一打開，原想要看一下，卻發現，里面有好些個字都叫她覺得生僻。

王氏覺得頭疼，仔細盯著這書看了半晌，雖看得眼睛疼，但也勉強拼湊出了里頭的意思。

“你又不識字，看這個做什么。”

沈崇山略皺了皺眉，將書本從王氏手中抽過。

王氏臉色慘白了一瞬。

沈崇山這隨口說出來的話，就像一把利劍一樣，毫無防備的扎進了她心中。

他果然還是瞧不上她的。

他嫌棄她不識字，也嫌她不夠溫柔。

不像那個杜巧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能和他談情作樂，也能和他吟詩作對。

王氏覺得屈辱，咬了咬唇才道：“近年來，我已經認識許多字了，這上頭的東西雖有一些字叫我覺著生僻，可我也能看明白這書里寫了什么。”

沈崇山有些好奇，王氏居然還認得字了，她家原先敗落，加上她父親古板，不讓女兒識文斷字，那些經史子集，更是翻都不讓女孩翻的。

他平日里不過問候宅的事。

自然也不會在意王氏什么時候學會了認字。

“那你倒是說說，這上頭寫了什么。”

他負手而立，儼然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王氏就是他的學生。

他現在在拷問學生學到哪兒了呢。

王氏：“……”

王氏沉默了一瞬，才道：“上頭不就是記載著多少朝廷官員，因家中女兒妻妾纏足，被抄家被革職嗎。”

她也不是很明白，沈青宜莫名其妙的扔這個東西來干什么？

沈崇山點點頭，似是挺滿意王氏的回答，還露出了一個微笑，“你倒是比起從前有長進了不少。”

“那當然，我可是——”

王氏脫口而出，剛想說她這些都是跟沈青宜學的，對方從宮里出來后，教了她許多東西。

以前她給各家下帖子，亦或是回帖，都要找人代她寫字。

如今她自己的字，雖然還算不上漂亮，無法力透紙背，但也是端正了。

可是一想到說這話是在給沈青宜臉面，再想起自己從前在閨中都不能識字，沈青宜被養在她大哥大嫂那，倒是讀了不少書不說，還寫得一手好字。

王氏心中有些不舒服，岔開了話題，“先不說這個了，沈青宜，我在喊你給你妹妹道歉，你把這東西扔在蘭芷臉上是什么意思。”

沈崇山也看著沈青宜，不知道她這是要做什么。

沈青宜沒理會他二人，而是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沈蘭芷，“四妹妹，你今日在我院子里說的話做的事，敢不敢在父親母親面前再說一遍做一遍？”

沈蘭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朝代居然禁止纏足，這怎么可能呢？

五千多年來，裹腳不是一直都是女子應盡的義務嗎？

某朝某個開國皇帝的結發妻子馬氏，就是因為沒有纏腳，到了現在都要被人戲稱一句大腳皇后。

這個朝代怎么可能禁止纏足！

“我——”

沈蘭芷咬了咬唇，想要為自己辯解，她抬頭看著沈崇山和王氏，“我不知道有這樣的規矩，我也是無心的，我沒有惡意，我——”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沈青宜輕笑著打斷。

“是啊，你沒有惡意，但是又差點讓沈家大禍臨頭。”

沈青宜抬頭看著沈崇山，眼角的余光分了一些給王氏，“今日四妹妹跑到我院子里，說我腳大，要叫她的那些丫鬟仆婦給我裹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