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娟和施光明說，她覺得這兒子除了像個恐怖分子，是不是智商也有問題？徐麗娟覺得他瞪著你的時候，很多時候不是呆萌，而是呆愣，還有一點兇狠，她從來沒看到過有小孩這樣看人，她看到的時候常常都覺得害怕。

施光明沒有吭聲，他其實心里一直也有一個疙瘩，只是不愿意和徐麗娟說，更不愿意去證實。

現在，這事好像必須面對，已經躲無可躲。

兩個人帶洋洋去醫院，他們先去了內科，又去了兒科，最后洋洋坐在神經內科醫生的對面。

醫生看著洋洋，一連問了好幾個題，洋洋兩眼直直地瞪著醫生，就是不開口。要不是徐麗娟站在身邊，手指還搭在他的手臂上，隨時會扭下去，洋洋一開口，肯定又是“我要殺了你”。

醫生和施光明徐麗娟說，依他的判斷，他說的那些題，洋洋好像不是不會，而是故意不回答。故意不回答，還這么死倔，是什么醫生好像不好意思說，但反正不是弱智，弱智不會有這樣的行為，他們是真的不知道。

在這點上，施光明和徐麗娟可以放心。

不過，醫生看了看洋洋，和施光明徐麗娟說，三歲多的小孩長這么高，你們還是做個進一步的檢查吧。

醫生抽取了洋洋的血液，做個染色體檢查，進行了染色體核型分析。醫生拿著化驗單看看，沒有吭聲，接著他又建議施光明和徐麗娟，給洋洋做個基因檢測。

拿到基因檢測報告的時候，醫生告訴施光明和徐麗娟，洋洋患有超雄體綜合征加嵌合體，超雄體綜合征也叫XYY綜合征，這樣的患者比正常的男性多了一條Y染色體，通俗點說，就是他的男性特征更加突出。

施光明聽到超雄綜合征幾個字，就快暈過去了，他原來心里一直隱隱有懷疑，隱隱有擔心，自己偷偷去網上查，怎么查都覺得洋洋可能是個超雄兒，現在被證實了。

超雄，施光明在網上看到過，那是被冠上“天生壞種”和“天生殺人犯”的名號，這和洋洋的恐怖分子，還真的掛上了鉤。而嵌合體，就是說洋洋在他媽媽肚子里，就已經展現出超雄的癥狀，比普通超雄更有破壞力。怪不得這恐怖分子，一生出來就開始折磨他媽媽。

施光明呆在那里，臉色煞白，久久說不出話。徐麗娟不明就里，問他怎么了？施光明搖了搖頭，又朝醫生點點頭，和徐麗娟說，你聽醫生說。

醫生在和徐麗娟解釋什么叫超雄綜合征。醫生在說什么施光明一句也沒有聽清，他只是看到徐麗娟的臉也變得蒼白起來。

醫生伸出手，用手里的筆在施光明面前的桌上點了幾下，施光明這才清醒過來，看著他。

“你是不是事前就知道？”醫生問施光明。

施光明搖頭又點頭，醫生也搖了搖頭，苦笑著嘖了一聲，他接著問施光明：

“你大概還看過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的東西，什么天生惡魔之類的，被嚇壞了吧？”

施光明問：“不是這樣嗎？”

“民科，那些就是民科博眼球的胡說八道，沒有任何的科學依據。”

醫生繼續篤著手里的筆，肯定地說：

“XYY綜合征，是一種較為常見的性染色體非整倍數異常，患病的比例是千分之一。杭州多少人口，按一半算，杭州多少男性？每天又有多少男嬰降生？要是按這比例，這么多的天生惡魔，那我們杭州還不成了惡魔之城？現實當中，這樣的惡魔你看到多少？”

施光明和徐麗娟聽醫生這么說，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徐麗娟問：

“醫生，這個病真的不要緊？”

“放心吧，按這么高的比例，有很多人到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XYY綜合征。”醫生看著施光明說，“對了，你們兩個做過這方面的檢測嗎，特別是你，你知道自己是不是超雄？”

施光明搖了搖頭：“誰沒事會去做這個檢測。”

醫生哈地一聲笑了起來：“就是嘛，我也沒有檢測過，說不定我也有XYY綜合征，誰知道，但這照樣不耽誤我上大學當醫生，你們說對嗎？”

施光明和徐麗娟連連點頭，其實對這個時候的他們來說，真相不重要，有人安慰，特別是醫生來安慰他們，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相信性本惡那一套，我們都批了多少年了，要相信，后天的環境和教育，才是對小孩子最重要的，明白嗎？”

醫生最后總結，施光明和徐麗娟都說明白。

兩個人在回去的路上，雖然醫生已經和他們說，這是一種常見病，但他們心里還是忐忑。特別是施光明，總覺得沒有醫生說的這么簡單，如果是的話，那為什么這要稱病？

特別是網上那些文章和視頻，確實給他帶來了心理陰影。

保姆走了之后，徐麗娟沒有辦法，只好打電話給她媽媽，讓她媽媽來幫她帶一段時間洋洋，等他們找到新的保姆，要不然，她和施光明就沒辦法上班了。

施光明把洋洋患了XYY綜合征和賴醫生說，賴醫生馬上去找醫院的醫生問，內科外科兒科五官科神經科，沒有一個醫生說的清楚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年紀大的醫生一臉的懵懂，說是聽都沒有聽說過，什么XYY綜合征。

年紀輕的醫生知道一些，但他們的答案，等于是沒有答案。賴醫生剛和這個醫生說，這個醫生一聽，就立馬瞪大眼睛，那眼睛大得好像見到了怪物，嘴里一個勁地說完了完了，賴老師完了，這可是不治之癥。

賴醫生聽得心驚肉跳，出來去問另一個，另一個聽了和她說，這沒什么大驚小怪的，稀松平常，全部的男性要檢測的話，這病是千分之一的比例，賴老師你自己在醫院里，我們醫院每年要生多少男嬰，這比例，你覺得嚇人嗎？

賴醫生聽到的答案五花八門，聽了等于白聽。

不過，對他們這種縣城的醫生來說，杭城的醫院還是權威的，杭州的醫院醫生檢測出來，說洋洋有病，賴醫生拉上施醫生，馬上就趕來杭城。

在心里，賴醫生和施醫生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孫子，和別人不太一樣，并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