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雪夜眾赴楊樹坡
- 村廟
- 短刃
- 2758字
- 2015-02-07 18:00:00
北地西頭的楊樹坡,是一大片高出四周農田數米的土丘,沒有種植農作物,長滿了茂盛的大樹野草,還有許多的墳塋,別說晚上了,就是大白天到那里都覺得瘆人。
“有什么好怕的?”陳金鄙夷地看了韓澤林一眼,頗顯大度地說道:“得,我們先聽你的,去楊樹坡試試弄兩個晚上吧。要是逮不著黃狼子,那可就怪你了啊!”
韓澤林拍著胸脯打包票:“只要按照我說的下夾子掛套,準保你們不走空!”
“那行,趕緊說說吧,到底該怎么下夾子,要不要弄點兒誘餌啥的……”陳金滿口答應,也不管我們幾個人的意見,就開始誠懇求教捉黃狼子的手藝。
我雖然還有些懷疑韓澤林說的有幾分真幾分假,可人家已經開始認真講課,只好放下懷疑,認真聽講。
說起來,我們幾個從沒有如此專注認真地聽講學習——上學時有這一半的認真,都得是大學生了吧?
直到傍晚,我們幾個才帶著滿足的笑容離開。
當時每個人都充滿了自信,認為已經走上了一條發家致富的道路,起碼,能讓我們的口袋先富裕起來。
白天還是暖陽和煦,藍天白云,誰知到了晚上,天空中竟然飄起了潔白的雪花,沒有凄冷的寒風,卷不起雪花激蕩,如同花瓣的雪花就在夜空中輕舞飛揚,讓人的心情也不由得舒緩愜意。
晚飯后在我家集合,經過簡單商議,就以全票通過的結果,決定了今天晚上的行動——我們迫不及待想要滿足私欲和好奇心,對于那個年代年輕的我們,還有什么比做這種事兒更有吸引力呢?這幾年我在網上看到過對類似行為的解釋,說是人類基因中存在著對狩獵的極大興趣,源于最早期的人類需要靠狩獵才能生存繁衍。
拎著裝滿夾子的布袋、網兜,拿著手電筒,還湊錢買了些煙酒、花生,兄弟們在落雪紛紛的夜晚,一路歡聲笑語,斗志昂揚的出兵北地楊樹坡。
走過村北邙牛河上的石橋,隱約發現西側挨著河岸的水泵房前,有人影晃動……
寧靜飄雪的寒冷夜晚,在荒蕪人煙的河岸旁,孤零零的水泵房前,一個人影在晃動,皚皚白雪映襯得格外真切,換作任何人恐怕都會不由得揪緊了心,后背發涼吧?
那個人影不急不緩地迎著我們走來。
劉賓打著哆嗦藏到了我身后,用極低地聲音說道:“它,它來了它來了……”
郭超也膽怯地抓緊陳金的胳膊,小聲問:“那是個啥?”
“娘的,該不會是來偷水泵和電機的小偷吧?”陳金拿出手電,沖著那個人影開了燈,“干什么的?!”
明晃晃的光束照過去,由于紛紛揚揚的雪花遮掩,也只能隱約看那個模糊的黑色身影,還好熟悉的聲音傳來:“是我,聽聲音是陳金吧?銀樂在不在?你們大晚上跑北地干啥?”
“呸,我當是誰呢!”陳金使勁啐了一口唾沫。
大家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下。
我喊道:“大半夜的,您來這兒干啥?嚇唬人啊?”
胡老四沒有回話,走到了我們面前后不慌不忙地點上一袋煙,吧嗒了兩口才端著大仙的架子說道:“擔心村里不太平,有邪物進村鬧事,所以我晚上來這里看看。”
“看啥?胡大仙應該坐鎮村中,有您在,何方妖魔鬼怪膽敢進村為非作歹?”陳金冷嘲熱諷。
胡老四嘆了口氣,搖搖頭,大概是不屑和陳金一般見識,或者是不想和我們說起這些邪事兒,只是問道:“你們去干啥?”
“關你屁事!”陳金一點兒禮貌都沒有。
“少放屁!嘴巴咋那么臟呢?”我罵了陳金一句,人家胡老四這么大歲數了,前些日子雖然在某些事情上和我們有過分歧和爭吵,可事后想想,畢竟大家都沒壞心,就更沒必要看不慣他了,我微笑著拎起手里的一個黃鼠狼夾子,道:“這不,我們幾個剛弄了幾副夾子,準備去楊樹坡那里套幾只黃鼠狼,剝皮賺倆錢兒花。”
“楊樹坡?”胡老四明顯吃了一驚,想了想后皺眉淡地說道:“天冷,大半夜的又下了雪,一會兒到楊樹破下完夾子,你們就去太歲廟里歇著,能擋風,里面還有些干柴,點一堆火還能取暖,萬一有什么臟東西,也不會去太歲廟里招惹你們。”
我想除了陳金,我們幾人聽了胡老四的話心里都有些發毛,怎么又跟廟扯上了?
那座太歲廟大家都知道,在楊樹坡東側坡下面,年久失修,破爛不堪,好在窗戶、門、供桌香爐什么的倒是物件齊全,每逢澆地,一些村民家的田地輪到晚上澆灌,距離太歲廟不遠的話,就會到太歲廟里歇著,偶爾干農活趕上陣雨什么的,也會到太歲廟避雨。
胡老四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猶豫了一會兒沒說出來,扭頭慢慢地往村里走去。
“什么他娘的臟東西,奶奶廟老子都敢砸,還怕個屁啊!”陳金罵罵咧咧,感覺自己這樣很有面子。
我說:“少廢話,走吧,早點兒下夾子,咱們就在太歲廟里等著天亮吧。”
除了我和陳金,其他幾個兄弟都有些猶豫了,剛才胡老四話里有話啊,難不成楊樹坡去不得?
現在想想,韓澤林明知楊樹坡的那黃狼子多,怎么自己就不去呢?恐怕膽小害怕是假的吧,他隨便在村里拉幾個朋友,只要舍得給錢,哪怕是舍得煙酒,肯定有人樂意作伴。
我和陳金走出幾步,發現他們原地不動,陳金喊道:“你們傻站在那兒等啥呢?”
幾個人這才磨磨蹭蹭地拖著腳跟上。
劉賓搓著手哈著熱氣說道:“金子,銀樂,要不……咱今晚就別去了吧,瞧這雪下得越來越大。”
我瞪了他一眼:“自己回去吧,沒誰逼著你過來。”
劉賓看了看哥兒幾個,發現沒人附和他的提議,只得尷尬地笑了笑,跟著我們走了。
現在讓他自己回家,他也不敢。
楊樹坡距離水泵房大概有三里地,也是我們村耕地的西北邊,方圓也就是一里地多點兒。坡上面樹木繁茂高大,雜草叢生,墳塋墓碑到處都是。也正是因為楊樹坡上埋葬著太多過世之人,有著許多家族的祖墳,所以平時這里幾乎無人打攪,前些年農村掀起了轟轟烈烈的開荒運動,能開墾的荒地基本都種上了農作物,楊樹坡地塊大,土質肥沃,卻無人開墾,就連鄉里和村里的干部們,也沒人為此提議。
那時候我還和兄弟們開玩笑說,不在這里開荒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楊樹坡下有個太歲廟,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雪花越飄越大,四野覆蓋上厚厚的一層潔白。
放眼望去,雪幕的盡頭是黑漆漆的天空,偶有村落中透出的點點燈火,點綴著這個祥和安寧的夜晚。
楊樹坡就在前方不遠處了。
那些高大的樹木披掛著銀裝,冷峻地聳立在夜色中,一座座墳墓安靜地臥在白雪下,此刻倒像是一個個暗藏的碉堡,讓許多未知的事物躲藏在其中,暗暗的監視著我們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到了太歲廟前,我提議說:“到廟里歇會兒,拾掇拾掇東西,再去下夾子。”
陳金一馬當先走過去,吱呀一聲推開了陳舊的廟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
我打開手電筒向里面照著,和陳金同時踏入廟中。
正如胡老四所說,陳舊荒涼的小廟里物事相對齊全,正對著門口的墻上粘著一張陳舊的,泛著黑黃色的畫,畫中一個慈祥的老頭兒摟著個酒葫蘆坐在樹底下看風景,應該就是太歲它老人家吧?畫像的下面是供桌,桌上面擺放著一個小小的香爐,兩個燭臺,燭臺上竟然還留有兩截沒燃盡的蠟燭,供桌兩邊擺放著兩把老舊的太師椅,一條板凳,四處看看,東墻根兒堆放著一些柴禾、兩捆稻草,門側有一個大火盆,里面還留著不知過去多久的炭灰。手電筒往房梁上照去,大梁和椽木間掛著大大小小、破破爛爛的蜘蛛網,有幾根椽木因為時間長了,從中折斷,導致鋪頂的玉米秸稈垂落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