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超家出事兒那天晚上，郭長根在家里擺了酒菜，請胡老四吃喝，要讓胡老四幫忙辟邪。后來不知怎么的，韓澤林也去了，還拎了一只剝干凈的野兔，把郭長根樂得不行，讓老婆把兔子燉了一大鍋，三個人喝得酩酊大醉，結果什么事兒都沒辦成。

聽郭超說起這件事，我們幾個納悶不已，你韓澤林才多大歲數？無緣無故地拎著野兔子跑到郭長根家喝酒？

俗話說無利不起早，肯定有貓膩。

不過，這似乎跟我們扯不上什么關系，我們現在一門心思等著今天晚上看電影呢。

天還沒黑，放電影的人就來了，開一輛摩托車，兩邊掛倆大箱子，申請姿態特牛逼哄哄那種。

郭超家還得管人家一頓晚飯。

我們幾個年輕人還得幫忙張羅著掛幕布，扯線掛喇叭，擺桌椅板凳，以便安置放映機和蓄電池、膠片箱，放電影的人能坐著歇著。

奶奶廟已經被那些老太太打掃干凈，門口插上了五顏六色的旗子，里面點上蠟燭燃上香，水果豬肉一碗碗擺到供桌上，亂七八糟的紅紙黃紙藍紙一堆堆扔進火盆里燒，據說是燒給玄母娘娘，它在天上能當錢花，你說扯淡不扯淡？弄得廟里煙霧蒸騰。

一切準備完畢，天剛擦黑，就有村里人搬著凳子拎著椅子陸陸續續趕早過來，目的就是站個好地方。

我們幾人飛奔回家，往嘴里胡吃海塞了一些，再飛奔回到十字街。

趁著天還沒完全黑下來，看清楚目標所處方位，嗯，就是那些女孩，她們絕對會來的——這可是放電影啊，錯過一次，下次指不定還得等到什么時候才能看到呢。

天色愈暗。

十字街正中高懸巨大的白色幕布，兩旁已經坐滿了老老少少，鬧哄哄得像是趕集，四周各家各戶的房頂墻頭上坐滿了人，就連那些大樹的樹杈上，也座無虛席了。

人潮人海中，我們幾個就因為吃了頓飯再回來，已經找不到角度和距離較好的位置了，只得無奈沮喪地站在和奶奶廟挨著的胡同口，再往外已經站滿了人，若非幾個老太太極其強悍地把持著奶奶廟的門，估摸著廟門都得給它堵個水泄不通。

夜幕漸漸拉上，繁星亮起。

一彎明亮當初月牙倚著橫貫夜空的璀璨銀河，好奇地打量著下方螻蟻般的人群。

“奶奶的，在這兒看不清啊。”陳金有些惱怒。

“冤不冤啊？咱們忙活了大半天，連個好地方都站不到。”常云亮氣呼呼地抱怨。

大家都有些憤憤不平，早知這樣，誰也不肯回家吃飯了。

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今晚的重點不是看電影，而是要注意觀察奶奶廟會不會有什么異常。

還有，爭取和柳雅文聊聊天，能摸一把小手最好。

因為今天是特意給玄母娘娘放電影，所以那些老太太和我們一樣，都辛苦了半天，把廟里廟外打掃得干干凈凈，裝飾得煥然一新。

不過我總覺得奶奶廟有種掩飾不住的荒廢、凄涼，雖然里面坐著好些鮮活的老太太，雖然紅燭燃了十幾根，粗香點了一大把，門外插著著繽紛的旗子，香火繚繞鼎盛……但缺少了那種陰森詭異的氛圍。

這樣的奶奶廟，不“靈”啊。

個人認為，什么廟就應該有什么樣的氣氛。比如人家那些大寺大廟，莊嚴肅穆，讓人遠觀氣勢雄偉，威嚴聳立，內心震撼，進入其中被無形的肅穆氣場影響，不由得服服帖帖甘愿膜拜。又比如這種小廟，既然里面住著的多半是邪孽異物，那就得散發陰森詭異、恐怖神秘，總之讓人遠觀或者近看都會害怕，心驚膽顫心生忌憚，就得給你下跪哀求了。

兄弟們你一言我一句地表達著不滿閑嘮嗑，唯獨我安安靜靜，視線在十字街邊緣三五成群的女孩子身上飄來飄去，偶爾盯著奶奶廟上下觀察。

常云亮推了我一把：“瞅啥呢？”

“找那幫丫頭片子呢。”我稍稍踮腳，看著幕布另一端，遠處電線桿下站著的幾個姑娘。

柳雅文就在其中，我早瞄準了。

“扯淡，哥兒幾個早就看到了，你能沒瞅準？我怎么覺著你一直瞅奶奶廟呀？不會是想把柳雅文拉到廟后面親熱吧？嘿嘿……”常云亮摸著下巴極其猥瑣地笑起來，也上下打量著奶奶廟，隨即猛地一拍巴掌，壓低聲音說道：“兄弟們，我找到看電影的好地方了。”

“哪兒？快說！”

我們幾個趕緊問道。

“這個……就是有些過分，我怕出事兒，還是算了吧。”常云亮撓著頭尷尬訕笑。

陳金呸了一口唾沫，罵道：“竟說屁話！還不如別說呢，讓老子白高興。”

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猜到這小子說的地方是哪兒了。

看著幾個兄弟失望和惱怒的表情，我心里一樂，這可是長臉的機會，于是得意地說道：“云亮，嚇不死你狗日-的，不就是想著到廟頂上看電影嘛，這有啥過分的？”

“嘿嘿，這不是想著不太合適么，萬一再出點兒什么事……”常云亮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可是給玄母娘娘放電影看呢，咱先別管它到底會不會看，首先這電影幕布必須正對著廟門，距離二十米，所以今晚看電影，還能有比奶奶廟的房頂上更好的地方嗎？

陳金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沒想到呢？走，上房！”

他這一聲喊，惹得四周很多人往這邊看，我急忙拉住陳金，這小子一根筋啊！讓人聽見了多不好，那幫老太太可不管咱有沒有上廟頂，就因為這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得鬧翻了天。

劉賓膽怯地說道：“這可不行，觸怒了神靈，咱們又該倒霉了。”

“對，神靈會降罪的。”郭超現在最心虛，不時地看下奶奶廟，好像里面隨時會蹦出一個怒氣沖沖的神仙。

姚京也不參與意見，耷拉著腦袋小聲嘀咕：“玄母娘娘在上，可沒我什么事兒啊，我連想都不敢想，您千萬別跟我生氣，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都是他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