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這時候才真的有些慌了。

這可是剛剛告倒了謝家舅爺的大小姐。

她若是真的拿到了真憑實據，那蕭柔今日便真的不是嚇唬自己，而是在請君入甕了。

可走到這步，已經沒了退路，周玄仍舊強挺著：“誰是人證？老奴愿與他當面對質。”

話音未落，周正低著頭走了進來。

他跪得筆直，拿出了多年辦事留存的物證條子和往來書信。

說出的每句話都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卻是在揭發自己的“父親”。

待到最后，他頓了頓：“我爹這些年所謀之利，皆換成了大小金條藏于床榻之下。奴才愿意全數交出來，只求國公爺饒我爹一命。”

周玄都聽愣了，這小子，拿他的錢來做人情、充好人？

他的金床啊！

他火冒三丈，瞧著周正的那雙眼睛像是要吃人：“我救你出狼窩，又給你飯吃，養你長大，不成想養出了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周正斂眉，“爹，做錯了事得認。至于您的恩情，我永遠記得，這不會變。”

周玄還欲再辯，可沈錚狠狠拍了桌子，把他的話嚇回了肚子里。

沈錚面容沉肅，厲聲道：“我倒是不知道，謝繼宗把我這國公府管得一團污糟不說，還養得你這老貨腦滿腸肥！”

“來人，把人丟去城外莊子，由著他自生自滅去！”

站在外面的護院不敢耽擱，連忙用布塞住周玄的嘴，拖了出去。

“至于你……”

沈錚目移到周正身上，想說什么卻被沈昭昭打斷了。

“父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周正他能檢舉養父，也算是亡羊補牢，猶未遲也。”

“如今正是清查整治的用人之際，阿娘也缺個熟悉府務的助力。不若就先讓他先頂了管家的差，以觀后效。”

一直后悔打了沈昭昭那巴掌的沈錚本就想著與女兒修復關系，微微思慮片刻便點了頭。

“也好，就這么辦。”

周正聞言，欣喜萬分，連連叩頭：“奴才一定不辜負主子們信任。”

沈錚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周正當即會意，臨走時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夫君有話要說？”

蕭柔看著他欲言又止，主動問了出來。

沈錚看看一臉疑惑的母女倆，猶豫半天，終于將道歉的話小聲說出了口：“阿柔，寶兒。從前是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受了太多委屈。今后，我會一一彌補回來，再不會偏聽偏信了。”

蕭柔一愣，與女兒對視一眼后，握住了丈夫的手，“過去的都過去了，今后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沈昭昭也掐著時機繞到沈錚身旁，從背后圈住他，語氣重新帶上親昵，“父親可得說話算話呢。”

沈錚點了點頭，眼眶有些濕潤。

“好。”

正是一家子和睦融洽之時，沈錚又突然想起了皇帝的話。

他把女兒拉到跟前，聲音里全是擔憂，“對了，寶兒，陛下已經恩準你入白鶴堂。還要擢選幾位世家女與你一同進學，你是怎么想的？”

沈昭昭歪頭不解，“父親因何憂慮？陛下有了恩賞，我安心領受就是。”

沈錚卻有些不贊同，“此事因你而起，恐怕將來在白鶴堂里，你會遭人嫉恨，成為眾矢之的。”

沈昭昭下顎微揚，臉上七分明艷，三分自信，襯得姿容無雙。

“誰若覺得斗得過我，盡管來便是。”

……

護國將軍府里，得了擢選邀請的顧清夢在屋里來回踱步。

“小姐放心，以您的才學，此次定能入選的。”

她的貼身丫鬟可心上前討好一笑，緩解著主子的焦躁。

顧清夢秀眉一擰，“你個沒見識的蠢丫頭懂什么？陛下這是要給沈昭昭選伴讀，抬轎子呢！我如今是輸了丟臉，贏也憋屈！”

可心已經習慣了她的刻薄，仍舊笑著勸解道，“小姐多慮了。夫人去后，您接掌了咱們將軍府，又得了老爺舊部的大半支持，誰敢讓您做陪襯？再說了，進了白鶴堂后，三皇子與您便是同窗了，他定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提起孟昀，顧清夢眼神瞬間變得柔軟，“他自然不會……”

“你說的對，況且這次皇后娘娘做裁判，我更該好好表現。”

像吃了顆定心丸一般，她坐回了榻上，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待選的世家女子有哪些？打探清楚了么？”

可心從袖子里掏出張名單，將收集到的名字一一念了出來。

顧清夢聽到某個名字時，突然笑出了聲。

可心有些慌亂，“小姐，可是奴婢念錯了字，惹您笑話了？”

顧清夢搖頭，語氣幽幽。

“沒有。你念的沒錯。這崔櫻，就是崔氏長公子那個癡纏三殿下許久，惹了不少笑話的胞妹吧？”

“是。”

拿過一個橘子，顧清夢用了些力氣將它掰開來。

點點汁水濺到了手上，于是她拿出手絹來慢慢將手指擦拭干凈。

可心連忙上前接過，“小姐，這樣的事情還是奴婢來吧。”

顧清夢盯著橘子看了一眼，點點頭，“自然，我一開始便想錯了。確實不該先臟自己的手。”

“安排個人，把沈昭昭愛慕三皇子的事情透露給崔櫻。”

……

而另一頭，孟昀帶著些補品登了二皇子府的門。

“二哥？”

孟昀穿過亭臺樓閣，找到了摟著美人醉臥花叢的孟珩。

他睜開惺忪睡眼，見到來人是孟昀，笑著招手道：“是三弟啊。快來瞧瞧我新得的美人，是不是別有風致？”

美人嬌羞一笑，上前盈盈一拜：“妾，參見三殿下。”

孟昀示意她起身，笑答：“二哥的眼光，自然是錯不了。”

“只是二哥向來身子不好，縱有佳人作伴，也不該貪杯。若是勾出舊疾，父皇母后該心疼了。”

孟珩“嘖”了一聲，一臉不以為然：“人生當要及時行樂才是。你呀，就是太規矩，少了太多意趣。”

孟昀不置可否，將補品擱到桌上，“給二哥帶的雪蛤和冬草，補身子用的。”

孟珩打了個哈欠，懶懶的道了個謝。“無事不登三寶殿。三弟有事要說？”

聞言，孟昀將來意娓娓道來。

“父皇要在世家女中選拔幾個出挑的，與沈國公家的小姐一同入白鶴堂進學，籌備的差事已落到了二哥跟我頭上。”

孟珩重新舉杯飲了一口桂花釀，神色有些不耐，“怎的還要拽上我？”

孟昀把玩起隨身帶著的菩提珠子，說話間意有所指：“自然是因為那位沈昭昭小姐了。”

“沈昭……誒！”孟珩一拍腦袋，坐直了身子，顯得很是頭疼，“差點把她給忘了。母后之前還說過，我與她幼時曾定過親。”

“正是。想來父皇想著二哥早日娶妻收心，專心朝政。”

孟昀等著他的反應。

而孟珩聽罷，理了理胸前的凌亂衣襟，開口時語帶不屑，“就算她是花中牡丹，也不值得我放棄滿園盛景。”

這話一出，孟昀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