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兩人面朝東方，恭謹(jǐn)?shù)氐却?

周德正問道：

“仙凡有別否？”

周懷景未加思考便回答：

“有別，壽命，能力皆有天壤之別。”

周德正未語。

良久，遠(yuǎn)方的云彩間終于顯出一只小舟。

合青宗每年都會來人監(jiān)察測靈根，防止突然冒出一個天才，威脅到合青宗的地位。

小舟尚未落地，周德正便拉著周懷景彎腰拱手道：

“張道友，今年又勞煩您跑一趟。”

小舟落地后，下來兩人，一瘦高修士，一六歲孩童。

張石并未回禮，他單手扶起周德正，回應(yīng)道：

“份內(nèi)之事，哪里來的麻煩。周道友可安好？”

“上了年紀(jì)，快活到頭嘍。這位小友是？”

張石摸了摸孩童，笑道：

“陳家測出個雙靈根的孩子，我見他天姿甚佳，想帶回去收做弟子。”

“還未拜師？不如趁著我家大祭一起辦了？正好借著您的喜氣，說不定也能出個雙靈根的天才。”

張石眼睛瞇了瞇，推卻道：

“不必麻煩，依禮節(jié)還要先給我?guī)煾稻床琛！?

“那便罷了，里面皆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請。”

測靈根需要用到測靈石，這種石頭對靈根資質(zhì)十分敏感，經(jīng)人刻上陣法便能準(zhǔn)確測出所屬靈根及資質(zhì)如何。

周家的測靈石放置在宗祠前的小廣場上，測靈根前需先進(jìn)入宗祠跪拜鎮(zhèn)族之寶，以求賜福。

“鐺”

廣場四周的銅鐘齊聲鳴響，第一個孩童便被引著進(jìn)了宗祠。

孩童進(jìn)了宗祠發(fā)現(xiàn)四周朦朧一片，只可見地上的蒲團(tuán)。

他跪拜之后，雙手高舉過頭頂，而后感受到一瞬清涼的觸感。

到了測靈石前，他將被觸碰的手掌覆于石上，很快便能得出結(jié)果。

“無靈根。”

孩童滿臉失望，噙著淚水看向測靈石后方的周懷景。

后方有三把椅子，張石居中，周德正居右，周仁澤居左。周懷景和那個孩子站在后面。

周懷景見那測靈根的孩子看過來，對他露出安慰的笑容。

那孩子，正是被周懷景救下的那個，他的小名叫登仙。

很快一個又一個孩子失望離去，期間，周德正從懷中取出一袋靈石遞給張石：

“這是年供，您點點。”

說罷，他又掏出一袋靈石：

“張道友，去年您賣給我周家的符箓幫了大忙，不知今年……”

張石輕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疊符箓：

“不錯，還是你懂規(guī)矩。”

周德正雙手接過符箓，取出一個紅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好。

張石見狀哈哈大笑：

“今日你周家若是測出二靈根，我當(dāng)場收做弟子。”

周德正恭維幾句便看向臺下，表情漸漸平靜。

臺下不時響起聲音：

“無靈根。”

“無靈根。”

“……”

“四靈根！”

“無靈根！”

“五靈根！”

測靈根結(jié)束得很快，負(fù)責(zé)此事的族老整理好后向周德正稟告：

“老祖，孩童共計六百三十二人，測得五靈根一人，四靈根一人，三靈根一人。”

聽聞有個三靈根，周德正面露喜色，朝張石拱手道：

“張道友，您看這三靈根可否……”

張石打了個哈哈：

“周老哥，你知曉的，三靈根的資質(zhì)在合青宗不過是打雜的弟子，何苦呢！今年便如此，來年再見。”

語畢，張石也不讓人相送，卷起身旁的孩子就飛出了廣場。

過了許久，周正德拿出那盒符箓翻著看了看：

“只有上面幾張是真的，下面全是廢紙。”

周仁澤嘆息一聲，沒有言語。

周懷景小聲問道：

“老祖，您給了多少靈石？”

“年俸五百，符箓一千。”

周懷景驚詫不已：

“這破紙……比年俸還多兩倍。”

周德正捏碎了那些廢紙，語氣緩和：

“你可知那孩子會有何下場？”

“不是要收做弟子嗎？”

“哈哈，弟子？他自己的子孫都教不過來，還收弟子？

那孩子，大概連尸骨都找不回來……”

………………

凈水縣外的天空中，兩艘小舟相遇。

張石提著死去孩童的脖子，對他吹了口熱氣，孩童尸體便化作飛灰消散。

他收起小舟，上了另外的那艘。

剛上去，就聽人問道：

“老張，周家沒問題吧？”

張石皺了皺眉，又舒展開：

“六百人測出三個靈根修士，有點怪異，可也就那樣，不足為慮。”

另一人比張石富態(tài)些，穿戴也比張石講究許多，明顯地位更高。

“那就不用管了！人才、地盤、資源都在本宗掌控之中，就算靈根修士再多又如何？不過是些練氣期的螻蟻罷了。”

張石附和道：

“確是如此，不過周德正那老東西挺懂事，給我孝敬了六百靈石，咱們這就分分？”

“那就多謝了。”

“周家測出個三靈根，我都懶得殺，還想叫我收做弟子。”

“哈哈哈，確實好笑。”

………………

周家測靈廣場。

周德剛為三名孩童賜名完畢。

他面向眾多沮喪著臉的孩子，溫和的開口道：

“孩子們，老祖知道，你們能站在這里已經(jīng)非常努力了。

修行好壞皆有，不能修行也無妨，憑借這些天的經(jīng)歷，老祖知道，你們定能活出精彩的一生。

這些天都不必著急回家，在族地好好逛逛，稍后還有妖獸肉做成的大餐。”

“謝謝老祖宗。”

孩子們的心情來的快去的也快，被妖獸肉吸引了注意力，都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周德正走進(jìn)了宗祠，示意周懷景跟上。

“懷景，你可知我族鎮(zhèn)族之寶是何物？”

“老祖的蕩魔天刀。”

周德正眼角狠狠抽動幾下：

“屁的蕩魔天刀，就是柄尋常的上品法器。當(dāng)初為了恐嚇別人，取了這么個唬人的名字，結(jié)果斗法時差點沒被人家笑死。”

周懷景咧了咧嘴，不敢笑出聲來。

“那孩子們跪拜求福求的是？”

周德正在四周虛空指點幾下，霧氣頓時消散。

周懷景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什么法寶靈物，而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撵`牌香爐。

“哪里有什么法寶？賜福的始終是他們，我的子子孫孫，周家的列祖列宗。

而他們，沒有一個得以善終。

孩子，今日情形你也見得，再問一遍，仙凡可有分別？”

周懷景來過宗祠很多次，可感覺這次有些不同。

他變得嚴(yán)肅起來，仿佛從那些牌位之上看見了老祖講述的過往。

從旁邊供桌拿起香點燃，一個牌位一個牌位的插過去，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被他銘記于心。

做完這些，他低聲回道：

“仙凡無別，求存罷了。”

“哈哈哈！說得好！便破例允你進(jìn)山獵妖！”

傍晚，周懷景已經(jīng)缺席了好幾日的凈湖落日今日總算補(bǔ)上了，不過同行的還有老祖和諸多孩童。

他們在湖邊沙灘上排排坐好，聽著老祖繪聲繪色的講述過往，時不時爆發(fā)出喝彩聲。

周懷景躺在烏蓬躺椅上，心想，今天的景兒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