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考垂中心廣場的東邊有一座哥特風格的鐘樓塔，在一眾低矮的民居中顯得鶴立雞群，大多數麥考垂的居民都是在鐘樓塔的報時聲中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自己一天的工作起居。

鐘樓塔的大門常年鎖著，除了維修工沒有人能爬到鐘樓的頂端，除了程望他們師徒四人。

現在程望就站在鐘樓最高處的房間里，平時是維修工人暫時休息用的房間，里面堆滿了工具和從鐘樓上拆下的廢件。

“真的要做嗎，小梅老師？”程望雙手撐著從窗口探出頭，這里的視野很好，幾乎能夠俯瞰半個麥考垂的風光，而此時程望的視線正落在不遠處的勇者培訓學校。

“放心，我經驗很豐富的。”梅林也走到了窗邊，閉著一只眼，伸出拇指估算著距離，感覺差不多了。

“只有偶爾失手。”梅林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根短杖，已經被盤包漿了，程望看著梅林這次的法杖，大概比自己的年齡都大。

幾個熒光閃爍的魔法符文漂浮在窗前，伴隨著梅林的吟唱快速組裝成魔法陣，從形式上看和安德琉斯呼喚隕石的大型法陣差別不大，但是規模上梅林的儀式法陣要小得多，而且組裝的過程也更靈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程望從吟唱中判斷出了梅林在啟動風元素的儀式魔法，但是卷集的氣流中似乎還裹挾著水汽。

“老師，你要人工降雨嗎？”

“瞧好吧你。”

梅林加大了魔力的輸出，開始將風力匯聚在勇者培訓學校那一處上，梅林語畢后狂風大作，正在操場上訓練的許多女勇者猝不及防，被梅林呼來的大風掀起了裙子，操場上頓時亂作一團。

“老家伙，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

程望試圖按下梅林持杖的手，實在太丟人，被自己拜為師父的老魔導師，呼喚狂風的儀式魔法，竟然只是為了掀女學生的裙子，這和某些惡劣的小學生簡直沒什么區別。

“小梅老師，別這樣，別這樣。”程望抓住梅林的長袖，遠處操場上的女學生們不堪騷擾，幾乎到了四處逃竄的地步。

“這才哪到哪，嘎嘎嘎！”梅林直接把袖子從程望的手里抽出來，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他興致高漲，誰都不能阻止自己。

“大的要來辣！”

梅林變換了法陣的符文，在原本魔法陣的外圍附加了一圈新的法陣結構，持續灌輸魔力，操場上局部下起了瓢潑大雨，原本護著裙子的女學生們直接被澆得透心涼，連帶著在操場上眼睛不知道放哪里的男學生們也被淋了一頭。

“你看到了嗎，程望。”梅林笑得更加得意了，眼神中還滿是猥瑣，如同決戰中將女主角打至跪地的反派BOSS，下一步就是喜聞樂見的懲罰環節了。

操場上所有活動的勇者學生都已經轉移到了教學樓里，大家一起在更衣間換下濕透了的衣服，同時咒罵著詭異的法術天氣。

這下梅林的目的達到了，操場上的泥土潮濕松動，無關的人員都已經撤離，老魔導師將法杖平舉，閉眼默念，冗長的咒語催動著魔法陣向著更加復雜的結構變換。

勇者培訓學校不僅是培訓機構，更是后續認證工作中實測環節的場地，這里面積大，配備了觀眾席，整個麥考垂都無法找出第二個和這里一樣合適的場地。

所以破壞了這里的設施必定能讓勇者認證延期，梅林以身試法，決心以帝國軍大牢保底15日游為代價，給自己的徒弟爭取寶貴的練習時間，順帶滿足一下自己的小癖好。

一把火燒掉場地的設施其實更加快捷，但是火勢不可控，即便是熟練掌握的梅林也擔心在某個環節發生意外，他不想自己的手上再沾染鮮血，無論是誰的。

梅林猛地睜眼：“不盡的風暴龍息！”

這是繁雜咒語的最后一句，然后無人的操場閃過淡綠色的風核，很快風核淡去氣流的漩渦開始顯現，幾十秒不到就已升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龍卷風，在梅林的精心操縱下，龍卷風卷起泥土和雨水，一個接一個精確地拆掉了操場上的各種設施。

“怎么樣程望，程望，人呢？”

梅林回頭發現程望和愛麗絲都早已不在自己的身邊，自己正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鐘樓塔頂的窗口，低頭看樓下已經圍滿了帝國軍，還有一些騎士團和教廷的人。

“小梅老師，收手吧，外面全是帝國軍！”

程望站在樓下，作為犯罪嫌疑人的親屬代表向高塔上的梅林喊話，他周圍簇擁著帝國軍的工作人員，不時還給他遞來一杯水讓他潤潤嗓子再接著喊話。

孽徒，你竟敢出賣為師！梅林又氣又急，在塔頂上直跺腳。

實際上當梅林臉上初具變態神色的時候，程望和愛麗絲就已經和自己的老師正義切割了，他們不動聲色地走到樓下，反手就給聞訊趕來逮捕梅林的帝國軍當起了傳話人員。

這也怪梅林沒有一開始解釋清楚，如果早說是要通過破壞設施的方法幫程望延長練習時長，那他肯定不會這么著急切割。

現在什么都晚了，當梅林披著帝國軍的大衣，被兩個軍人從鐘樓里架出來時，他沒有責怪自己的徒弟，只是默默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程望，他的徒弟似乎滿臉惋惜。

“其實我也是受害者。”

一聲長嘆后，梅林就被帶上了帝國軍的馬車，程望看著揚長而去的馬車，計算著可以探監的時間。

帝國軍審訊室，程望曾經戰斗過的地方，只不過這一次坐在被審問位置上的，是他的的老師。

“年齡？”

“24。”

“好好說話！”其中一個審問的軍官怒拍桌子，把梅林嚇得一哆嗦。

“99，明年就滿100歲了。”梅林唯唯諾諾地回答著。

“職業？”

“姑且算是看墓園的。”

兩個審訊的帝國軍官很奇怪，反復查看著梅林的各項材料，他似乎在麥考垂生活了很久，但是沒有任何個人檔案記錄，除了那個墓園看守者的身份，連梅林這個名字都像是假的。

因為除了損害公共設施，梅林并沒有造成什么實際上的人身傷害，所以打算讓梅林賠償損失后，拘留一個月了事，再加上梅林還聲稱自己是勇者程望的老師，看著程望檔案上“存在心理問題”的標注，兩個審問人員表情復雜。

“要不按老年癡呆處理，拘留就免了吧。”

兩個軍官正小聲地商量著，然后就有一份絕密的材料遞到了二人面前，他們拆開后神色大變，開始緊張起來。

“梅林先生，您可以離開了，我們這就通知您的家屬來接……”

“不必了。”梅林站起身，徑直走出了審訊室的大門，他不知道兩個軍官到底看到了什么內容，但是材料外封上帝國軍最高保密部的徽記梅林還清晰地記得。

“真是陰魂不散，和蟑螂一樣。”

甩下這樣一句話，梅林就徹底離開了帝國軍，臉色陰郁，眼神中閃過寒光，就如同封藏已久的寶劍僅是展露一點劍身，就已讓行家們不寒而栗。這種表情，梅林從來沒有在程望和愛麗絲的面前表現過。

在路上，梅林迎面碰到了提著水果和飯盒的程望，程望有點驚訝，本來是準備探監的，小梅老師怎么這么快就釋放了，想到是自己當時在塔下的大聲喊話，程望臉上硬是擠出了一絲抱歉的微笑。

“孽徒，還敢來看我！”

梅林語氣里滿是責備，臉上卻是和藹的樣子，他一聲不吭地從程望提著的果籃中抓出一個蘋果，擦都不擦直接啃了起來。

“走吧，看我回去狠狠地鍛煉你！”

程望知道梅林這是原諒自己了，開心地提著東西跟在老師身后：“小梅老師，晚上想吃什么，我都給您做。”

然后梅林就開始了報菜名，就像誦咒時那樣流利，程望用心聽著還不時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梅林是怎么出來的，但是平日里梅林就身懷絕技，這點小細節就不必在意了。

“走快點呀。”梅林轉身沖著程望一擺手。

程望這才注意到剛剛自己想著梅林的情況有點走神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