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記憶中，仿佛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吶喊。

“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逐漸遠去、模糊的聲音，摻雜著女孩子的哭聲。

“總有一天一定會再見面的。”

那個時候的約定，到底是什么呢？

那個女孩是誰？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約定？這一切海颯都已經回憶不起來了，唯有悲傷、憤怒，還有各種復雜的感情混合在一起，壓得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

海颯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件，然而就連這種懊悔的感情，也在夢醒的時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睡夢中醒來，頭痛便沖擊著大腦，海颯揉了揉朦朧的眼睛，一股熱泉便順著手指滴濺在了涼席。

“我這是在哭嗎？”

海颯摸著臉頰，說出了連自己都感到詫異的話。

夢的內容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悲傷的感情還殘留在心里，給人一種非常討厭的感覺。

海颯抬起目光，冰冷的白墻映入空洞的雙眼，瞳孔中所倒映出來的世界，既沒有笑臉洋溢的父母，也沒有任何關心他的人在，空蕩蕩的房子就像死人的住所一樣，靜得令人發慌。

這種獨居生活與其說習慣，倒不如說已經麻木了。

自從被父親趕出家門以后，海颯就獨自居住在這間小房子里。住在這里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反正海颯喜歡安靜，同學們都說他是一個孤僻的人。

“沒有必要起這么早吧？反正我也不需要去上學了。”

瞟了眼旁邊的時鐘，海颯喃喃自語著，便把腦袋重新枕到了床上。然而這時，仿佛有人在故意和他作對一樣，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誰呀！”

海颯不耐煩地回了一句，他的美夢被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了。

“來了，來了！”

在敲門聲的催促下，他加快了步伐，然而——

誒？

湊近門孔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女孩子的臉，然后大腦像卡住一樣，海颯沒能反應過來。

“這女孩是誰呀？”

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她。

“誰！？”似乎聽見了海颯的聲音，一陣獅子般的咆哮立刻從門外傳進來：“看樣子你還沒有睡醒呀，廢人！”

原來是江雪凌呀……

凌對他才特有的怒吼，一下子就把海颯的睡意全都沖散掉了。

“快開門，海颯！你再不開門，我就自己開了！”

“別用腳踹門！”

海颯立刻慌張地打開門鎖，他可不想自己的門再被凌的側踢踹飛出去。

果然下次還是裝個防盜門比較好，雖然不是用來防盜賊，但用來防凌，海颯認為還是有必要的。

一打開門，一個身高比海颯矮半個頭的少女便鉆了進來。

凌的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不高興地瞪著海颯，被她甩到背后的雙馬尾就像小狗的尾巴一樣搖擺，背著書包和穿著校服的她，很明顯是準備要去上學。

但這個女孩，海颯可不敢小看。

從幼兒園開始，凌一直都在練武術。就在去年，她還拿到了武術比賽的冠軍。要是把她給惹毛了……

“不好意思，凌。我剛剛才起床有些頭暈，一時半會認不出是你。”

“真是服了你，還有半個小時就遲到，虧你還能這么悠哉地站在這！”

“我說，你該不會忘了？我上次在學校打架，可是被停學了兩個星期，就算你來找我上學，我也沒有辦法啊！”

“哈！？”凌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海颯，“喂……你腦子還好嗎？”

“放心，好得很。”

“你只是被停學一個星期而已，你上個星期就已經沒有來學校了。”

“是這樣嗎？”

這回輪到海颯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凌，他怎么記得自己是被停學了兩個星期？

在凌鄙視的眼神下，海颯找到了那張處分紙。尷尬的是，凌說得并沒有錯，紙條上面確實寫著一個星期。

“奇怪了，我之前看的時候明明寫著兩個星期！”

“究竟是什么眼睛才能把一看成二？如果你還沒有睡醒，我不介意給你來一腳。”

“這還是免了，你要是一腳踹過來，我想不停學兩個星期都難。”

“那就趕緊給我收拾東西！五分鐘之內還沒有收拾完，你就死定了！”

看到磨磨蹭蹭的海颯，凌氣得像炸毛的野貓一樣，全身的毛發都豎直起來。海颯立刻如喪家之犬般躥進房間，接著房間里傳來一陣收拾雜物的聲音。

“真是的，害得我差點也遲到了！”

一路上，凌依舊喋喋不休地埋怨海颯。

海颯心里倒是挺委屈的。他只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就處理好所有的內務，可海颯的努力卻換來凌的數落。

“你要是怕遲到，剛才不等我直接走不就好了嘛。”

“這可不行，班主任知道我住在你家附近，所以特地讓我過來監督你去上學，如果你遲到了，我這班長可就失職了。”

“那你還真是個好學生。”

“當然啦！和某個整天逃課打架的壞學生可是完全不一樣呢！”凌說著，就將輕蔑的視線投向海颯。

海颯冷笑起來：“打架？你可沒有資格說我吧，我都不知道被你打過多少次……誒？！痛！不要突然一腳踹在我身上！”

“事先說明一點，我這不叫打，這叫教育。”凌一本正經。

“我可不是你兒子。”

“我將來的兒子要是像你這樣，那我還是要個叉燒好了。”

凌說的話，基本上句句都帶著刺。

與凌相處久的海颯，也漸漸習慣了。

不過海颯并不討厭凌，凌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海颯的青梅竹馬。如果海颯記得沒有錯，小時候的凌其實非常可愛，像只膽小的幼貓整天黏著他玩。

可隨著年齡的長大，不知不覺間海颯和凌之間有了隔膜，回憶起小時候各種各樣的事情，也只會讓人覺得尷尬而已。

更何況凌其實有些討厭現在的海颯吧？自從那件事以后海颯就一蹶不振，身為好學生的凌一定很看不慣他。

“吶，海颯。”

凌的語氣突然間緩和下來，和之前的強勢不同，她的聲音中帶有一絲憂傷，一絲懇求，還有一絲責備。

“你還會回到武館這里吧？”

她的話像針一樣刺入海颯的傷口。

“海颯……那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錯，你妹妹不是被你給殺死的，那只是……”

“夠了，凌。”

“但是你總得從陰影中走出來呀！難道你甘愿一直當個廢人！”

“事到如今，你跟我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在我妹妹死去的那一天，我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說完這話一定又會被凌罵的。

“是嗎？”

出乎海颯意料的是，凌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大發雷霆。她低下頭，流露出有些寂寞和悲傷的神情。

海颯沒有理會凌，繼續朝前方走去。沒多久，便看到自己的學校。

那是羊城的一所重點高中。

海颯雖然現在的成績差，但由于中考的成績不錯，所以也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學校。不過最近海颯惹出了不少麻煩，以他那倒數第一的成績，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學校給開除了。

“嗯？凌，怎么了？”

直到剛才為止還在和海颯談話的凌，在抵達校門口的瞬間突然就停頓下來。

不知怎么，凌臉上原先的表情消失了，她像在仇視著什么，轉而用非常尖銳的眼神狠瞪向前方，就連拳頭也握緊起來。

“誒？不…沒什么……”

凌回頭看了海颯一眼，卻沒有踏入校門的意思，而是繼續凝視著學校。

“沒什么？你的表情可不是這么說的。”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學校有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

“不安？但是學校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么不同呀！”

“是這樣沒錯啦……可就是覺得很不安，學校里的同學，都在害怕著……”

“害怕著？”

海颯困惑地望著過往的學生，他們和自己的同學并肩走在路上，全都有說有笑的。可凌為什么說他們在害怕呢？

在凌視線的遠處，一棟高大的教學樓聳立著。

它的外觀非常普通，設計上與國內大部分中學也沒有什么不同。只是今天的校園讓人很不舒服，明明還是以往整潔的操場，聳立的高樓，穿著校服的學生，但今天的這一切都令人看得毛骨悚然。

海颯的視線重新回到凌身上，在那一瞬間，一股強烈的違和感涌了過來。

站在海颯眼前的凌，突然間讓海颯感覺無比陌生，仿佛站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凌，而是另一個讓人畏懼的存在。

總覺得今天的凌，背影有些恐怖。

“海颯，我有預感，最近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凌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往學校里走去。

“今晚會死人吧……”

可能是海颯的錯覺吧，在凌踏足校門的瞬間，從她身上傳來了一陣非常壓抑可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