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樹林靜謐無聲，愛麗絲在林地邊緣駐足等了一會兒。

也許，光代姐一個人繞回程望他們那里也說不定，愛麗絲如此想著。

“算了，我一個人去好了。”

愛麗絲念叨著，頭也不回地朝著靜泉城出發。

旅行至今，愛麗絲勉強也算見多識廣，從村莊到大城市，各種類型的聚落風格她都見過了。

靜泉城的風格卻還是獨一檔的，說它是村落，但這里的人口規模早就超過了最大村莊所能容納的范圍，但要是把它看做城市，整座城里卻全是低矮的建筑，超過三層樓的建筑都幾乎不存在。

說到底，這里就是因為貿易聚集起來的地域，但是多年的經營下，貿易類型卻還是限制在農產品和小手工業制品上。

無怪乎靜泉城也被稱為“最像村子的城市”。

愛麗絲沒有深究這其中的復雜原因，她只顧著沉浸在新鮮的氛圍中，路上各位擺攤的老板都和愛麗絲友善地打招呼，愛麗絲一一回禮。

并非是愛麗絲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這里的居民大多很友好，彼此間也不常起沖突。作為大量人員聚居的地區，靜泉城人難得保持了蘭琦基人的真誠淳樸。

簌簌……

愛麗絲好像聽到背后有什么響動，她回頭確認，眼中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家各行其道，只有愛麗絲一個人站定在街上發呆。

是錯覺嗎，本來車水馬龍的大街上，自己就不應該能聽到什么細小的聲音。就是錯覺，愛麗絲在心中肯定下來。

“老板，來兩個琦基包。”

愛麗絲走進一家糕點房，身子貼到柜臺前，踮著腳遞出去幾枚銅幣。糕點師傅爽快地接過銅幣，在手中掂了幾下，灑進收錢箱中。

清水在手上過了一下，糕點師傅在面團上拍了少許面粉，就開始對著面團發力了，一番揉、捻、搓、捶，面團愈發勁道。

愛麗絲全程觀摩了糕點師傅的手藝，看著面團在師傅手中上下翻飛，愛麗絲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那團面就像是有生命一樣，順從著師傅的每一個動作，完全沒有不和諧的反抗。這也是魔法的一種嗎，愛麗絲心里想著，視線漸漸跟不上師傅的手，開始眼花繚亂起來。

最后，她就眼睜睜看著原本柔軟的面團從烤箱里出來后，冷卻下來，變成了和石頭一樣硬的東西。

這絕對是魔法吧，愛麗絲接過了抱著面包的油紙包，還是想不通從進烤箱到出烤箱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嗅著透出油紙的麥香氣，愛麗絲再次走到街上。

簌簌……

她又聽到了奇怪的響動，機警地左右確認，這次被她抓到了端倪，有個影子在她扭脖子的瞬間閃出了視野之外。

注視著一切正常的街道，愛麗絲確信這不是自己的幻覺，有什么東西在跟著自己，或者說，在關注著自己。

知道了這種情況的存在，那就有辦法了，愛麗絲假裝什么都沒有注意到，又四下張望了一番，若無其事地走到街道上。

就這么無事發生般地漫步著，愛麗絲能感覺到那個東西就跟在自己后面，余光只能掃到身后的人群，對方顯然就混在其中。

路過一個小巷子時，愛麗絲一個急轉彎鉆了進去。

跟在她后面的身影立時慌了，貼在墻角邊，試探著要往里看一眼，結果被巷子里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拽了進去。

身影害怕極了，眼睛微微上飄想要確認，發現愛麗絲正警惕地盯著自己，懷里抱著一個油紙包，他立刻又把腦袋縮下去。

愛麗絲沒有廢話，一把掀開了對方的兜帽，就是個普通人，發絲有點亂，腦門上還掛著冷汗。

“跟著我干什么？”

愛麗絲一下下地戳著對方的胸口，其實她本來想戳對方的腦門的，只是人家站直了之后，她掂起腳也有點勉強，就折中了一下。

“女……女士，其實你骨骼驚奇，天資不凡，你不知道吧？”兜帽男開口了。

“我知道的。”

“嗯，不知道沒關系，你……嗯？”

兜帽男一時語塞，愛麗絲一句“我知道的”讓他沒詞了，后面準備的一套說辭都用不上了，他正嘗試著重新組織語言。

“知道也沒關系。”

兜帽男艱難地開口了，他這句話與其說是講給愛麗絲聽，更像是在寬慰自己的情緒。

“我是無住會的注冊法師，這是我的名片。”

兜帽男雙手遞上了自己的名片，鞠躬的過程中，把身體弓成了一個夸張的角度，腦袋快比愛麗絲的腰還低了。

無住會的名字愛麗絲聽程望講過，好像是個研究以太魔法的不正經組織，自己又是掌握以太魔法的魔女，被對方盯上倒是情有可原。

但這絕不是對方可以跟蹤自己的原因，愛麗絲把名片還給了對方，憤憤地問道：“你是無住會的，就可以隨便跟蹤別人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們想要幫你。”兜帽男不好意思地在太陽穴上撓了撓，“當然，也是幫助我們自己。”

“我不需要你們幫助。”愛麗絲沒什么興趣，還要趕著去下一處采購。

“如果，如果我們可以幫你成為神明呢？”兜帽男漲紅了臉，盡力地喊了出來。

小巷里只有愛麗絲和兜帽男，二者直接保持著疏遠的距離。

兜帽男底氣不足的一嗓子沒能傳到巷子外，就在狹長的巷子里繞了一下，寂靜下來。

不過愛麗絲聽得很真切，她眉頭微蹙，一瞬間想到了界神，但也僅是一瞬間，她就又回過神來：“不需要，我對成神沒有興趣。”

“可是，你不成為神明的話，我們就完蛋了。”兜帽男竭力挽留。

“你們完蛋和我有什么關系。”愛麗絲垂著眼，對這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家伙失去了耐心。

“不是我們，是所有人，所有里界的人，大家都完了。”

兜帽男擺出各種夸張的手勢，試圖讓愛麗絲明白事態的嚴重性。他雙掌合在臉前，又突然分開，把一張表情慘淡的臉展示給愛麗絲。

大概就是這種程度的完蛋，兜帽男是想這么表達他的理解。

愛麗絲明白了，但沒完全明白，她只覺得對方像是在詐騙，而且是腦子很不好的那種騙子。

關于神明的事情，最近倒是有些事情讓愛麗絲頗為介意：程望好像不怎么聯系界神了。

愛麗絲也問過一次，程望的解釋是神明可能不是什么好人，在確認神明們的意圖之前，或者界神愿意主動解釋清楚之前，暫時不打算和界神多交流。

這么說來，無住會想說的會不會也是和這方面有關的，愛麗絲留了個心眼，記下了對方的樣貌：“我知道了，真有誠意的話，叫你們老大來見我。”

“誒？”

兜帽男一時不知說什么好，眼睜睜看著愛麗絲走出了巷子，他還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天色漸晚，斜長的夕陽灑進小巷，兜帽男只好拖著自己影子，失落地走出了小巷。

“老大么，維特教首他能答應嗎？”

一路上，兜帽男把自己的憂慮都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