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愛麗絲。”

靠在愛麗絲背上的程望，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以停下了，戰艦已經徹底掉下來了，不用擔心會砸到我們了。”

“而且，我想回去看看，至少把魔力源回收掉。”程望補充道。

“哦。”愛麗絲答應了一聲，背著程望往回走。

“還有，也不用再背著我了。”程望低聲說著，自己站到地上。

“怎么，感覺不好意思了？”愛麗絲一臉壞笑。

“不是，我只是魔力使用過度，還至于走不了路，現在已經恢復不少了。”

程望一步步靠近墜落戰艦的殘骸，這個龐然大物墜毀后，還把周圍本就搖搖欲墜的建筑徹底壓垮了。

折斷的鋼鐵混雜著碎石和磚塊，程望只覺得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

所幸墜毀沒有引發諸如火災之類的次生災害，少數木條上掛著的火苗也火勢漸弱。

程望腳下踩著的碎木片依稀能辨認出來自甲板，他抬起頭，就看到橫倒在廢墟中的幾具遺體。

尸體大多辨認不清，保存完整的能看出穿著軍裝，也有披著紅色法袍的，被鮮血浸透了一大片。

隨手幫一些死不瞑目的尸體合上眼，程望繼續往前走，直到看到了自己的目標：一段寫滿了符文的斷臂。

雖說斷臂已經枯槁，但肌肉的紋理還是清晰可見，足以判斷出他的主人是體格強健之人。

之所以說“人”，是因為程望實在沒看出這條左臂和魔王有什么關系，除了指甲長了一些，分明就是人類的手臂。

外溢的魔力氣息不會說謊，程望再三確認這是來自魔王側的力量，進而確認了這就是烏厄林的左臂。

到此為止，程望還是長出了一口氣，這種危險的魔力源并沒有在戰艦失控后有繼續暴走的趨勢。

如果烏厄林的左臂真的就此失控，那以程望現在的手段，確實沒有太好的處理方法。

好在沒有如果，那段左臂正靜靜掛在高處的金屬架上，沒有魔法陣驅使的它在狀態上和普通的遺骸沒有區別。

不通過魔力氣息辨認的話，普通人只能看出這是寫滿了奇怪符號的殘肢。

程望扶著手旁只剩一半的木梁，一路攀到高處，確認無誤后，取下了烏厄林的左臂，收入到道具欄中。

“這一切，都是你做到的嗎？”

還沒等程望查看拾取掉落的情況，他就聽到背后有人用發顫的聲音呼喊自己。

“是我們，我一個人可做不到這些。”

程望轉身，看著站在低處的亞特濱。對方面容憔悴，頭發蓬亂，但還是用沾滿灰塵的臉擺出了笑容。

亞特濱也很想爬到高處，但他的身手顯然沒有程望矯健，拽著幾根斷掉的木頭嘗試了一下，腿腳跟不上，只好停在低處仰視程望：

“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亞特濱尷尬地抿了一下嘴唇，“說你是魯爾城人民的朋友顯然不夠，即便用英雄來形容，也覺得含義寡淡。”

“如果可能，還請你少一些吹捧。”程望垂著眼，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不不，這是我發自內心的，很多人也是這么想的。”亞特濱講話的同時，還配上了有些夸張的動作，來表明自己是真情實意的。

“我在裁判庭上就是這樣的立場，現在不過是在兌現我說過的話罷了。”

程望站在眺望了城中的情況，魯爾城區約有三分之一的面積化作瓦礫，幾個被炮擊的位置現在還升騰著不散的黑煙。城已不城，大概就是眼前的這種景象。

“你們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亞特濱正追問時，不知哪里吹來了大風，砂石迷了他的眼，他沒顧上清理，反而將手攏在嘴邊，提高了音量，希望高處的程望可以聽清。

程望踩著腳下的碎石，連跳帶滑地走到亞特濱面前：“我下一步做什么，取決于你們要做什么。”

“現在魯爾城已經變成了這種樣子，你們還打算和帝國軍繼續嗎？”

程望伸出手臂展示給亞特濱，在他背后是連成一片的廢墟，彌漫著死亡的沉寂。

“要！”亞特濱揉了揉眼，不假思索地回答，“倒不如說，正因如此才要繼續，難道你要我對那些剛剛失去至愛的人們說：‘我們休戰了’？”

做不到，的確做不到。

假如程望作為亞特濱描述中的居民，他也明白自己不會放棄復仇的想法，而這樣的思考也不免動搖了程望最初的想法。

究竟怎樣才能停下兩國的復仇呢，是直到一方徹底被消滅，還是要兩邊都傷亡殆盡，才會考慮握手言和？

或許是自己天真了，程望神情復雜：“你們還有反抗的力量嗎，艦隊應該已經折損干凈了吧？”

“我們的兵源還沒有殆盡，剩下的船廠還可以開工，而且，我們也有屬于自己的魔導師。”亞特濱一條條陳述著。

亞特濱口中的魔導師，讓程望想起了維克多情報中的無住會，那幫醉心以太的魔法師，搞不好也有著不小的破壞力。

“所以，如果我回復你：我們下一步計劃打到英顛投降為止，你打算怎么辦？”亞特濱語氣堅定，把這句話作為對程望反問的回復。

怎么辦？程望不知道，按理說帝國軍沒有了王牌武器，蘭琦基損失慘重，最該是和談的好時機，可為什么亞特濱可以毫不猶豫地給出這樣的答復。

再者，自由派和黑領派可以達成一致嗎？亞特濱可以代表自由派的想法，但就能因此篤定黑領派也會順利通過這種方案嗎？

英顛帝國只是失去了王牌，不代表他們其余的軍隊也會因此潰敗，反倒是元氣大傷的蘭琦基，沒有一點慎重的想法。

與亞特濱對視著，程望猜到了對方的底氣何在。

大概率裁判庭已經達成了一致，貞妮斯將要被喚醒了，先前那個在自己耳邊連話都不愿說明白的家伙，要作為武器走向戰場了。

“這樣啊。”程望故作沉吟，“那我就繼續往東離開蘭琦基好了，反正你們兩邊都沒有了明顯的優勢。帝國軍費拉不堪，聯合軍元氣大傷，你們盡情消耗好了，我最擔心的事情已經不會發生了。”

程望擺擺手，繞開亞特濱走下了廢墟堆，獨留亞特濱一人困惑地站在原地。

這個莫名其妙的勇者似乎突然改了主意，亞特濱心生疑慮，他以為程望還要勸自己停戰，或者向他在裁判庭上說的那樣，把兩邊都打服為止。

不過這種態度轉變倒也有跡可循，興許是對付水嗎嘍號就已經力不從心了，于是徹底收回了先前的大話。

亞特濱暫時給出這樣的結論，其余的還要看程望接下來的行動。

“魔力源找到了嗎？”今井光代看到程望走回來，原本坐在一個石墩上她站起身來，“還有，亞特濱和你說什么了嗎？”

“魔力源我收好了。”程望拍了拍胸口，“至于亞特濱的話，我晚上和你們細說。”

雖然不知道亞特濱怎么想的，程望確實對他撒謊了，在繼續東行前，他要按照貞妮斯的提示，去靜泉林一趟。

如果能勸說蘭琦基的底牌也不要插手，興許就有了停戰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