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目睹水嗎嘍號的魯爾港居民，好奇心很快被恐懼取代。

不知哪個抬頭仰望的居民最先跑動起來，于是盲從的人們立刻開始四處逃竄，即便有貪戀財物的，也會被家人硬拉著帶走。

程望逆著人流向戰艦的最下方趕過去，一路上與其他人摩肩接踵，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扶起幾個因為體格瘦小而被擠倒在地的路人，程望用一次瞬移的機會站上了一座尖頂教堂。

急促的氣流吹面而過，程望迎著風望向戰艦核心區，那里躁動的魔力源正被鋼鐵的牢籠囚禁著，溢出的魔力流向人傳達出不安的訊息。

程望現在是整座城市中距離戰艦最近的人，船底就壓在他的頭上，仿佛伸手可觸。

可當程望真的伸出手時，卻在結界上點出了水紋，顯然戰艦正被完全結界保護著。

幾聲金屬落地的脆響吸引了程望的注意力，循聲看去，今井光代正站在不遠處的另一座高樓上，槍口有未散的硝煙，腳邊是堆積的彈殼。

也在同時，今井光代看到了程望，無奈地對他搖搖頭。

街道上愛麗絲同樣逆著人流，靈巧地穿行其中，確認了程望的位置后，向著路邊一躍而起，如同敏捷的小貓，借助窗臺和墻角攀援，三下五除二站到了程望身邊。

“怎么辦？”愛麗絲拍掉手上沾染的墻灰。

程望也不知道，他并非第一次領教完全結界，知道正面突破幾乎沒有勝算。賈斯帕那時尚且留下了一個殘缺魔法陣的破綻，如今迫近的戰艦看不出一點漏洞。

“或許可以等待它開火。”程望伸出拇指，比劃著自己和魔力源間的距離，“不可能讓炮彈炸在結界內部，所以攻擊的瞬間，也許結界會收回。”

似乎要映襯程望的說法，原本死寂的艦炮活動起來，對準了各自的目標，隨后完全結界開始收縮。

站在戰艦下方的程望可以聽到各種機器運轉的噪聲，他不敢懈怠，專心等待著結界解除的時機。

意料之外的是，結界在收縮到一定程度時，就停止了變化，剛好把炮口讓出到結界外，艦炮齊射，彈道的盡頭立時一片火海。

還沒有結束，炮擊之后，結界迅速膨脹，建筑與結界相觸的瞬間，就被碾壓著崩解。金屬的脆斷聲，木材的撕裂聲混雜著玻璃破碎的聲音，成了城市破壞的主旋律，隱隱還能聽到哀嚎聲。

災難的聲音混響在結界觸地的瞬間戛然而止，一切歸于寂靜，只留下碾平的廢墟，反光的碎片，和已經無法辨認的遺體。

躲避及時的程望沒有被結界的沖擊波及到，但滿目瘡痍的沖擊卻讓程望避無可避，昨天還富有生氣的街道，此刻化作了無數人的墳墓。

失策了，程望心中暗忖，他頭冒冷汗，死死盯著魔力源的方向。

原本以為戰艦開火時會有一線機會，看來帝國軍在設計中根本沒有留下這樣的死角，也無怪乎前線的蘭琦基聯合軍毫無還手之力。

“你們看看下面有沒有需要幫助的。”程望屏息凝神，拿出了瓦沙特掉落的紅色結晶，“辦法就由我來想。”

按照每林老師的話，程望已經集齊了可以對付水嗎嘍號的條件，手中的結晶，加上掛在胸前老師留下的遺物。

但是老師并沒有說明用法，程望甚至不知道兩個水晶各自的能力是什么。此時此刻就像在下一盤暗棋，不知規則，甚至不知手中是怎樣的棋子。

或許可以嘗試用界神的愿力解除掉結界，就像對付瓦沙特的時候一樣。

“抱歉，我做不到。”界神像是感應到了，自己現出身來。

“為什么，這也是不被你允許的愿望嗎？”程望困惑道。

“程望，你還沒有意識到嗎？”界神神情嚴肅，第一次用沉穩的語氣開口，“你越來越深入到人類的糾葛當中，作為勇者，你的職責是消滅魔王……”

“所以，你們真的是因為人類才著手抹平里界？”程望平靜地打斷了界神，捏緊了手中的結晶，“人類怎樣都無關緊要，對嗎？”

“瓦沙特的話，我不能解釋，這是諸神定下的規則。”界神攔在了程望面前，“但我可以保證，如果你按照自己的方向一意孤行，最后一定是絕望的結局。”

程望繞開了界神，走到了魔力源的正下方，舉起手指：“即便是沒有你的幫助，我也會打穿這個，最后再問你一次，幫還是不幫？”

界神情緒低迷，劃開了虛空的入口：“抱歉，老友。”

程望沒有聽到界神最后的喃喃自語，顯然對方已經用行動給出了答案，程望也接受了這樣的結果，專心思考接下來怎么做。

“喂喂，聽得到嗎？”

悅耳的女聲不講道理地沖進了程望的耳朵里。

四下無人，也不像是愛麗絲和今井光代的聲音，而且她們也還留在下面幫忙救治重傷的人。

“別四處看了，我是來幫你的，寧可得罪神明也要多管閑事，有點意思嘛。”還是有點輕浮的聲音，不像是說話聲，更像是直接灌進意識里。

程望有過這樣的體驗，在虛空中和界神溝通就是這種感覺，他歪著腦袋用余光確認，耳垂附近果然開辟出了一塊小小的虛空。

“眼神不賴，不過要用到正事上。”來自虛空的聲音夸贊道。

“你是誰，其他的神明，還是……”程望小心地詢問。

“我是貞妮斯，以前是第二強的魔法師，現在是最強的。”貞妮斯借助虛空繼續對話。

“你不是還在沉睡嗎？為什么要幫我？”程望心生懷疑，繼續追問。

貞妮斯的藥劑曾經幫助過自己，程望并非顧慮對方的立場，只是不會輕信對方真的是那位圣女。

“沉睡嗎？我好像是在睡覺，你理解成夢話就好了。”貞妮斯剛剛還不緊不慢地解釋著，突然煩躁起來，“啊，為什么要幫你，我為什么要告訴你理由呢，愛信不信。”

“反正我自己動手更快，等到魯爾港都是帝國軍的時候，應該就沒有礙事的家伙了，我想怎么殺就怎么殺。”

貞妮斯根本沒有繼續講道理的打算，連耐心都沒多少了：“聽好了，我只說一遍，首先，瓦沙特的結晶可以生成融入結界的結界。”

“什么叫‘融入結界的結界’？”程望追問。

“別插嘴！其次，老頭給你留下的遺物，和紅蓮有關，這你就熟悉了，現在你能在劍和自己身體以外的其他部分釋放紅蓮，前提是受你控制的部分。”

“這都什么意思，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程望一臉懵逼。

“我不是說了只解釋一次嗎？”貞妮斯不耐煩道。

“可是我的問題你一次都沒解釋……”

“我有說過要回答你的問題嗎，沒有吧，所以自己去理解。”

程望不說話了，嘗試艱難地分析貞妮斯前言不搭后語的提示。

她提到的第一點，程望勉強消化了一部分，也就是說可以用瓦沙特的權能，在別的結界上釋放融入其中的結界，聽上去像是病毒。

至于第二點，什么是受自己控制的部分，劍的話拿在手里確實是能控制，身體的話也好理解，還有其他的部分嗎？

程望先嘗試用瓦沙特的權能，他催動手中的結晶，預期用瓦沙特的結界去覆蓋掉完全結界。

很可惜，魔力剛剛觸及結界表面，就被完全結界直接排斥掉了，低位魔王的權能確實不能和更高位的魔王相比。

如果能在完全結界表面制造一個缺口的話，或許可以嘗試讓瓦沙特的結界見縫插針。而短暫造成一個缺口的話，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程望眼睛微瞇，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