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賈斯帕的引領(lǐng)下，程望他們到一家餐廳里坐下，這里是賈斯帕常來光顧的地方，他和老板以及幾個食客熟練地打著招呼。

不知不覺中，每到一個新城市，第一步似乎都是找個地方吃頓飯，程望懷疑再這樣下去，幾乎要變成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了。

賈斯帕將程望他們看做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自然而然地請客做東，抄起桌上的菜單，除了點上幾個自己非常認(rèn)可菜肴，還補(bǔ)充了一道自己不常吃的特色菜。

“能被梅林認(rèn)可，你還真讓人羨慕。”賈斯帕放下菜單，面帶笑意。

“我承認(rèn)有運(yùn)氣在，但是在梅林手下我可沒少吃苦頭。”程望略有遺憾地?fù)u搖頭，被梅林教導(dǎo)的幾個畫面在腦海中閃回了一下。

“嚴(yán)師出高徒嘛。”

聽到賈斯帕這樣說，程望還想補(bǔ)充點什么，卻被對方打斷。

“先吃飯，這可是頭等大事。”賈斯帕說著，將服務(wù)生剛端上桌的醬汁鱈魚推到程望面前。

吃到一半，賈斯帕還是埋頭夾菜的狀態(tài)，程望沒忍住，先開口了：“賈斯帕先生在帝國軍主要負(fù)責(zé)什么？”

賈斯帕抬起頭，嘴里的飯才吞咽到一半，歪著腦袋組織語言，喉嚨聳動著將飯菜送進(jìn)胃里后說道：“什么都做，科研的不確定性還是很大的，真打架的話我也偶爾出手。”

“只不過帝國軍似乎只對我弄出來的武器感興趣。”

說到這里，賈斯帕微微嘆氣，神色有些落寞，將頭上的法師帽放在桌旁，捋了捋已經(jīng)花白的頭發(fā)。

“你是因為自己的研究被用作武器，所以遺憾嗎？”程望放下筷子，面前的賈斯帕應(yīng)該很有故事。

“我確實不喜歡看到血肉橫飛的畫面，我的助手也好，還有那些倒在戰(zhàn)場的人，他們都是因我的研究而死。”

賈斯帕喝了一口茶水，擦去嘴角的飯渣接著說：“不過我就是做這樣工作的人，說的太多反而讓人覺得虛偽。”

“我倒是不覺得，不想做的話，現(xiàn)在放棄也來得及。”程望闡述了自己的想法，他覺得賈斯帕只是缺少邁出第一步的勇氣。

“恐怕不行。”今井光代先提出了異議，“按照我之前和帝國軍相處的經(jīng)驗，簽了他們的協(xié)議，就不可能隨便退出。程望你能被放過，已經(jīng)是例外了。”

通過今井光代的補(bǔ)充，程望才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簽署的補(bǔ)貼協(xié)議有多危險，能被放過除了因為艾爾被自己算計，很大程度上和有布萊恩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有關(guān)。

“還是這位金井小姐清楚，我早就是身不由己的人嘍。”

賈斯帕靠在椅子上長嘆一聲，也只有在吃飯聊天的時候才能吐一口悶氣，他坐起身說道：“不是所有魔導(dǎo)師都有梅林的實力，擁有和帝國軍議價的權(quán)利。”

“啊，賈老師。”愛麗絲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您聽說過以太魔法師嗎？”

“不必這么稱呼我，我是有些了解，不過梅林前輩沒和你們講過？”賈斯帕反問愛麗絲。

“梅林老師說他自己了解不多，蘭琦基是有一位專家的。”愛麗絲回憶著。

“他可真是謙虛，那位以太的魔法師叫做貞妮斯，蘭琦基圣女，現(xiàn)世最強(qiáng)的以太法師，然后就被梅林在戰(zhàn)場上隨手擊敗了。”

這樣的反差有點猝不及防，梅林的形象在程望這里又高大了不少。看到大家感興趣，于是賈斯帕又多講了幾句。

“就是五十年前，梅林和貞妮斯相遇，那時梅林除了年齡大，沒什么資歷，不知怎么就上了戰(zhàn)場，幾乎是瞬息間就重傷了貞妮斯。”

這是從沒聽梅林講起的經(jīng)歷，好奇于梅林瘋瘋癲癲的另一面，程望聽得格外認(rèn)真。

“貞妮斯可不是半吊子的水平，本來靠著消耗，戰(zhàn)局好不容易對帝國有利。但就是這位以太法師，硬是憑一己之力將戰(zhàn)線推回了帝國本土，如果不是梅林出手，我們當(dāng)時就瀕臨戰(zhàn)敗了。”

賈斯帕站起身，準(zhǔn)備去買單前又補(bǔ)了一句：“重傷了對手后，梅林也自稱魔力耗盡，死活不干了。兩個國家都沒了最強(qiáng)戰(zhàn)力，于是就迅速地打平然后停戰(zhàn)了。”

這種結(jié)果確實有點莫名其妙了，倒也符合梅林的性格，程望知道自己的老師是為了和平而出手，沒有濫用力量的打算。

走在路上，賈斯帕聊了很多關(guān)于梅林的話題，字里行間都是贊美之詞，對梅林像是恩師般恭敬，反而讓梅林真正的徒弟程望有些不好意思。

“梅林他，還在守著麥考垂的墳地嗎？”

討論梅林話題的最后，賈斯帕隨口問了出來，梅林放棄帝國軍的一切，甚至放棄了帝國能給予的最高榮譽(yù)，只去守著那一方小小的墳地，賈斯帕至今都為他惋惜。

“是的，說是埋葬著蘭琦基的士兵，難道說……”

講到一半，程望就想通了，那些離世的蘭琦基士兵，大概率亡于梅林之手。

“沒錯，戰(zhàn)爭期間，梅林手上的人命超過了五位數(shù)，那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這個話題似乎有些沉重了，天色昏沉但新月還未升起，賈斯帕凝視著天邊所剩無幾的光輝，猶豫著開口了：

“我倒是能理解他贖罪的心態(tài)，可是將自己的生命也一起浪費在那些無可挽回的生命上，真的有價值嗎？”

“我想是有價值的，梅林老師并沒有在贖罪，他只是在提醒自己究竟應(yīng)該在何時，為了何人而使用力量。”程望正色道，他相信即便是今天，梅林也未曾后悔走上戰(zhàn)場的選擇。

“是嗎，難怪你會被梅林選中。”

賈斯帕說完后在一幢房屋前停了下來，邀請程望他們到家里休息。

“不必了，我們可以自己訂旅店的。”程望客氣地拒絕。

“進(jìn)來瞧瞧吧，放心，我從來不在家里面做實驗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大概是我命硬吧，每次總是只有自己活下來，我也常想著要是在一次爆炸中死掉，是不是就終于解脫了，身邊的人害怕我還是很正常的。”

賈斯帕的話已經(jīng)消極到了這種地步，程望也就沒有好拒絕的地方了。

開門前，賈斯帕通過玻璃上的反光，無意間看到了愛麗絲，這才想起自己似乎一時興起忘了回答她的問題。

“一提到梅林，我的談興就起來了，忘了回答愛麗絲的問題。”賈斯帕轉(zhuǎn)動著鑰匙，厚重的門鎖隨之被擰開，他收起鑰匙，“我知道的只有：以太魔法是神的魔法，使用者都是被神明選中的人。梅林既然說自己是外行，其他的流言我也就不敢賣弄了。”

賈斯帕隱瞞了和魔王還有魔神化相關(guān)的說法，這才是帝國法師間廣泛流傳的說法，而關(guān)于這部分，他不想多談。

被神明選中的說法程望聽來有些耳熟，勇者也是被神明選中的，這當(dāng)中必然有著什么聯(lián)系，僅是虛空這一點，就讓程望有了很多聯(lián)想。

走進(jìn)屋里，到處張貼著圖紙，有些圖案清晰，線條復(fù)雜，程望能看出大致是什么類型的設(shè)計。而在這些新的圖紙之下，還壓著很多舊圖紙，隨著時光流逝，字跡都有些斑駁。

“有點亂，大家隨便看，隨便坐。”賈斯帕招呼著作客的程望一行人，照例是要給客人們準(zhǔn)備些點心和茶飲的，這些賈斯帕的家里還是勉強(qiáng)能湊出來的。

看著賈斯帕即將走進(jìn)廚房的背影，程望還是下定決心問了出來。

“賈斯帕前輩，帝國軍似乎有個終極武器，你有參與研究嗎？”

“有啊。”

就這樣隨意地泄露了自己參與重要軍事項目的行為，程望對這個回答非常驚訝，而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后面。

“說起來，奧蘭治陛下還賜了他一個名字呢。”賈斯帕還是隨意地回答道，同時在廚房里翻找著什么，折騰了一會，賈斯帕端著點心盒子走了出來。

“我記得，是叫水嗎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