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啞低沉到幾乎不再像人類的聲音，開始從冷毅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

而冷毅原本瞳孔中代表理智與沉穩(wěn)的黑色，已幾乎消失殆盡，只剩最后一絲黑芒。

“那...我該...怎么...才能...”

可就在冷毅即將答應(yīng)的同時。

“qīng líng... qīng líng...”

一道柔和而清脆的風(fēng)鈴聲響，從壓抑的黑暗中，極不和諧地響起。

而這，正是星晴胸口佩戴著的鈴鐺形吊墜，所回蕩著的聲響。（第21章提到過）

在意識到自己的哥哥被惡魔蠱惑和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一錯再錯之時...

星晴正巧剛從昏迷中蘇醒，她掙扎著從雪地上猛地爬起。接著她用自己最大的力道，狠狠推向冷毅。

這對親生兄妹之間，仿佛有著心靈感應(yīng)。

冷毅被妹妹一把推倒在了雪地之中。他臉貼著雪地，感受著刺骨而冰冷的風(fēng)雪不斷從他發(fā)熱發(fā)燙的臉頰與額頭傳來，似乎也慢慢使他的神智也逐漸恢復(fù)了一些清明。

星晴的此舉，狠狠打斷了冷毅他即將同意去簽訂這份靈魂契約的言語和舉動。

她起身向冷毅猛推的動作，帶起了她身上的吊墜搖晃與碰撞，發(fā)出了悅耳風(fēng)鈴之聲。吊墜聲于此刻清脆響起，緩緩也正回蕩著治愈冷毅他心靈的溫暖和寧靜。

而這陣緩緩回蕩的悠揚清脆的風(fēng)鈴聲，似乎使冷毅他突然想起和重新意識到了什么關(guān)鍵！

聽著這陣風(fēng)鈴聲，他一下子突然想到了和發(fā)現(xiàn)了赫爾薩斯祂剛剛所承諾的那份靈魂契約，以及祂所說的言語中，到底隱藏和意味了什么。

之后，他終于從被點燃了欲望之火的狂熱與著魔狀態(tài)下走出。他那雙漆黑冰冷，充滿著冷靜與理智的墨色之瞳，也終于恢復(fù)了本身最初的色彩。

而在冷毅恢復(fù)了冷靜與理智后，他的內(nèi)心深處更加感受到了這位魔帝的可怕與恐怖。

除了祂力量上的強大外，竟然連言語中，都充滿著讓人能萬劫不復(fù)而失去一切的邪惡力量。竟如此善于詭騙與引誘，混淆視聽。（本章內(nèi)下文會解釋）

此刻，被薩利艾爾在沉眠前的最后力量所治愈和守護的星晴，也已經(jīng)在冷毅的身后蘇醒，并重新站了起來。

兄妹兩人，再次一同站在了這位魔帝的眼前，共同攙扶著，正視著他們眼前的恐怖存在。

清靈且柔和的風(fēng)鈴聲，依舊于黑暗中緩緩回蕩著，似乎在不斷訴說著什么，又似乎像在祈求著女神的庇佑與守護。

最終回應(yīng)赫爾薩斯的，是冷毅手中依舊握著的那把早已發(fā)鈍的小刀。

破敗不堪的生銹刀身上，狂之氣首次開始了濃郁地聚集纏繞，不再是絲絲縷縷，而是如同溪流般流淌著。似乎回應(yīng)著冷毅那已無懼生死的決心。

冷毅他原本想說出口的那句表示愿意與魔神簽訂契約的“那我該怎么做才能簽訂契約”，在冷毅發(fā)出最后的音節(jié)前，被硬生生扭轉(zhuǎn)。

冷毅的嗓音，也從那瀕臨失控的低沉沙啞魔物之聲，再次恢復(fù)了正常的人類嗓音。

他雙眼中近乎滿溢的猩紅也在瘋狂消散，重新變成了沉靜的黑色。

冷毅，此刻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冰冷而堅毅地開口道：

“那我該怎么做。”

“才能徹底拒絕你，然后帶著她離開。”

...

......

場面陷入了幾秒的短暫沉寂。

似乎就連魔帝赫爾薩斯都沒有想到，在祂即將用言語來成功騙取奪得這具嶄新的契合容器時，最后竟會因這種祂覺得可笑的方式而失敗。

他砸了下嘴，不悅而煩悶地說道：

“薩利艾爾...，麻煩的天使。不過你們這對人類兄妹，確實還真有些令神意外的趣味。”

“人類小子，你是因聽到了你妹妹自幼一直佩戴著的吊墜鈴聲。進而你聯(lián)想到了你的妹妹。這好像，看似很正常。”

“呵，但其實...你妹妹她在你心中，她其實自幼一直都是如此得...如此得累贅與無用。不是嗎？”

“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突然明白和意識到我剛剛話語中，作為陷阱的一部分，到底是指什么。”

“那便是我剛剛說的‘你將拋棄所有累贅與枷鎖’中的‘累贅與枷鎖’。那些帶給你生理與精神上壓力與痛苦的累贅枷鎖，自然也包含你的妹妹。”

“甚至，她是你生存的最大累贅與枷鎖之一。這一點，你的內(nèi)心深處，呵，無法否認(rèn)與欺騙自己。”

冷毅剛想說“不”，但還來不及說出口，他的話語就被赫爾薩斯給無情打斷。

赫爾薩斯繼續(xù)一臉玩味的說道：

“別自欺欺人。你只有先把她看作累贅與枷鎖。你才能在聽到她的鈴聲和想到她后，突然將她聯(lián)想到契約中的“累贅與枷鎖”，這樣你才可能意識到我話語中的陷阱。”

“簽訂與接受這份我給你力量的靈魂契約上，明確寫著‘你要拋棄與斬斷一切累贅和枷鎖’，這也就意味著你要親自斬下她的頭顱，永遠且徹底地失去她。”

“最終，擁有了這些黑暗想法的你，這才明白過來你如果答應(yīng)了契約，自己就會永久且徹底失去她，不是嗎？”

“不過...既然你一直都將她視作累贅與枷鎖，痛苦與束縛。一直都有這種黑暗的想法...那你為什么，不直接貫徹落實呢？”

“呵呵，也對，人類一直是偽善的物種。偽諾斯的信徒數(shù)量，可是遠遠排在前列。”

而冷毅，此時面對赫爾薩斯那一連串的話語...他竟然沒有反駁。

冷毅陷入了深思與沉默之中。

星晴赫爾薩斯的挑撥離間，她反應(yīng)無比激動，在冷毅的背后朝赫爾薩斯罵個不停，拼命維護著哥哥。

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甚至試圖用這對俏皮可愛的虎牙去咬向赫爾薩斯，可惜被冷毅一把按住了頭。

在思索了幾秒后，冷毅在心中想清楚了答案。

他結(jié)束了沉思，主動打破了局面，再次說道：

“星晴，她在客觀意義上，的確很弱。”

“她對于獲取食物的行動，能起到的作用很小，還會增加不小的食物消耗速度。”

“但是，她也會長大與成長。”

“并且家人之間，不論是否能受益彼此，都應(yīng)該在一起生活。不應(yīng)該計較太多。”

在聽聞冷毅的這番話語后，魔帝赫爾薩斯爆發(fā)出了嘲笑。

祂神色輕蔑地?fù)u了搖頭，似乎有些遺憾，但卻不屑的說道。

“呵，臭小子，你不會覺得自己說這些話很帥吧？”

“還是說你覺得自己，真的識破與認(rèn)清了這份魔神契約中的所有陷阱？”

“嘁，你的智慧也不過如此。凡人的思維終究淺顯，你只是幸運地誤打誤撞而已。”

赫爾薩斯，祂開始解釋起剛剛他擬定的這份靈魂契約中，最大的陷阱與陰謀。

祂冷漠與傲然地解釋道：

“換取力量的魔神契約里所寫的代價，是失去一切痛苦和枷鎖。”

“但你仔細想想，你人生中所有重要的經(jīng)歷和記憶，難道不都是與痛苦和枷鎖，緊密有關(guān)，不是嗎？”

“所以在簽訂這份讓你舍棄‘枷鎖與累贅’以及‘痛苦與苦難’的契約后后，你會失去的，遠不只是你的妹妹。”

“而是你將徹底失去你自己全部的人生記憶，與人生經(jīng)歷！”

“哈哈哈，因為你至今為止的人生經(jīng)歷中！所有事件的重點，都是被痛苦與仇恨覆蓋！！！這占據(jù)了你生命中的所有篇章！”

“最終你只會淪為力量的空瓶，徹底成為魔神，成為吾完美的容器。”

冷毅的黑色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因為他，確實沒想到這更深處的，更可怕的陷阱。

赫爾薩斯繼續(xù)調(diào)侃道：

“人類真是一如既往地復(fù)雜而又愚蠢。”

“說到底，你在這場談話中，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至關(guān)重要的陷阱，只是運氣好而誤打誤撞拒絕了本帝。”

“所以你的拒絕，吾不接受。”

“而且從一開始，你就根本無權(quán)拒絕我。”

赫爾薩斯緩步向前靠近冷毅，祂再次喚出了磅礴漆黑的魔氣。

隨后一縷黑光一閃而過，貫穿了冷毅他舉著的小刀的手腕。

冷毅手腕處，鮮紅如泉水般噴涌而出。他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可即便如此，他緊握著小刀的手掌卻依舊沒有松開分毫，仍對著赫爾薩斯舉著刀刃。

“這一貫穿傷，只是對你一直以來不恭態(tài)度的小小懲罰罷了。”

“而接下來你要承受的，才是真正的懲戒。”

“或者說，呵，恩賜。”

隨著赫爾薩斯的眉間輕佻，混沌而漆黑的魔氣從赫爾薩斯身旁不斷凝聚，之后朝著冷毅與星晴奔襲而去。

在擊飛這對兄妹的同時，這股魔氣竟瘋狂從冷毅的眼耳口鼻處，入侵到冷毅的體內(nèi)。

這讓極善長忍痛與冷靜的冷毅也徹底抑制不住痛楚，爆發(fā)出瘋狂與痛苦的嘶吼哀嚎，渾身不停地抽搐與扭動著。

“哇啊啊啊啊啊—吶啊啊啊啊啊……”

赫爾薩斯所釋放的魔氣只入侵了冷毅的體內(nèi)，卻并沒有損傷星晴分毫。

可魔神不會存有仁慈，并不可能放過星晴。

赫爾薩斯看著此刻冷毅的慘狀，祂會心一笑，淡然說道：

“這樣會損害你部分的靈魂，會削弱這具容器能承載和發(fā)揮出的實力。”

“不過無妨，我以后...”

“再換就是了。”

“吾，不允許人類這種弱小的生物拒絕和違抗我。”

此刻，入侵冷毅體內(nèi)的部分魔氣，凝結(jié)成狂舞的烈焰，與漆黑猙獰的獄之鎖鏈，從冷毅體內(nèi)開始向外爆出。

然而，在魔焱與獄之鎖鏈，瘋狂灼燒與撕裂冷毅的軀體時。

魔氣也在不斷變化成怪異漆黑的血肉，重組與修復(fù)著冷毅的軀體。

冷毅的身軀被魔氣不停撕裂，不斷被侵蝕與重組，發(fā)生著駭人的變化。

根根布滿尖刺的獄之鎖鏈，從冷毅身軀中破體而出后。

隨后，鎖鏈像是充滿了生命般地蠕動起來，在冷毅的身體周圍不停旋轉(zhuǎn)，不斷發(fā)出沉重而冰冷的金屬摩擦聲。

接著，一根獄之鎖鏈那尖銳的頭尾兩端猛然扎入冷毅的脖頸與脊柱交接處。

獄鏈的首尾兩端交接，形成閉環(huán)，化為脖頸處的脖銬枷鎖，宣告著絕對的奴役與囚禁。

另外五根獄之鎖鏈的尖銳鏈尖，則分別插入了冷毅的四肢及脊椎處，獄鏈的另一端，則是暴露和散落在冷毅體外。

在冷毅鮮血飛濺的同時，他的右眼也在瞬間變得通紅，仿佛即將滴出鮮血。

他僅剩左眼中的理智，在苦苦抵抗著黑暗的瘋狂侵蝕。

但隨后卻又被更濃郁巨大的黑暗，將他強行拖入進了地獄深淵的黑暗力量之中。

魔帝赫爾薩斯此刻發(fā)出了興奮的大笑，祂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哈哈哈！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憤怒吧！憎恨吧！更加厭惡與想要毀滅這個世界吧！！！”

“更多，給我更多！！！把你所有的欲望和痛苦，全部都給我！！！”

“而我……將賜予你永恒的力量……永恒的！黑暗之帝，魔族之主的力量！”

冷毅身上燃燒著的赤焰，竟開始，逐漸燃燒成了黑色……

不，不僅僅是火焰變成了黑色！而是冷毅及他身邊所有的一切！正都被無盡的黑暗，給迅速侵蝕成了至黑之火，至黑之暗。

仿佛這黑暗即將吞噬它目之所及的一切。

黑暗的烈焰，取代了這里的寒冷。

冷毅身上的衣衫于魔炎中焚為灰燼，腳下的積雪與堅實的冰面也被炙烤蒸發(fā)，崩碎消融。

天空中，晶瑩而漆黑的六邊形雪花晶體，開始瘋狂地落下。

可這里的一切，遠未結(jié)束……

“咕嚕……嗚呼……嗚嗚嗚……”

野獸般的咆哮聲，開始從冷毅的喉嚨中傳出。

冷毅那代表著理智的黑瞳左眼，也最終抵抗不住黑暗力量的侵蝕。

黑瞳，逐漸被那邪惡的猩紅所吞噬，雙眼都完全變成了血紅。

一股洶涌的能量波動以冷毅為中心開始猛然向外擴散。

混合著黑雨和黑色冰晶雪花的暴風(fēng)雪席卷而來，仿佛在慶祝著某種極為黑暗與邪惡的事物的誕生。

冷毅的右手……此刻正在變得越來越粗壯和恐怖。

這個十二歲的男孩的手開始越來越大，甚至手中的骨頭似乎有種要沖破與撕裂皮膚的沖動。

更重要的是，他的手，此刻已不再像是人類的手掌，而是漆黑遍布，邪異橫生。

右手處，他的指尖變得修長猙獰而尖銳，整只手掌和指關(guān)節(jié)，都腫壯粗大。

他整條手臂及手掌的肌肉都瘋狂凸起，變得野蠻漆黑，布滿紫色青筋。

最終，充滿了暴力感，而漆黑詭異的惡魔之爪！徒然出現(xiàn)。

巨大的惡魔之爪上，黑暗咒印與魔紋遍布，散出詭異與不祥。

而冷毅一直緊握的那把破敗小刀，也在黑焱與滔天魔氣的侵蝕和鍛造下重生，化作了巨大而漆黑的惡魔之劍。

那粗壯漆黑的惡魔之爪，雕刻著腫脹的暗紫青筋，與黑色咒印魔紋，正死死抓著一把更加漆黑巨大的惡魔巨劍！

他站在無邊的陰影與黑暗中，沐浴在凜冽的暴風(fēng)雪和黑雨之下！

咆哮著他對整個世界的憎恨與憤怒。

冷毅那雙完全被染成血紅的瞳孔。

已是冷毅身上，除了黑暗之外的唯一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