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記憶的長河中,父母外出務工的那段時光,是一段充滿著孤獨、掙扎與迷茫的歲月。那時,我尚年幼,父母為了給家庭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背井離鄉,遠赴他鄉打拼。他們臨走前,將一部分錢鄭重地交給了爺爺,囑托他用于支付我在學校的各項費用,可生性怯懦的我,卻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向爺爺開口要錢。
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教室里同學們都在認真地做著作業,我卻因為缺少一塊橡皮擦而心煩意亂。手中的鉛筆在本子上劃下一道道凌亂的痕跡,怎么也擦不掉,急得我手心直冒汗。眼睛不自覺地瞟向后桌的文具袋,一塊嶄新的橡皮擦安靜地躺在那里。在強烈需求的驅使下,一個邪惡的念頭在我心底悄然滋生。我緊張地環顧四周,確認沒人注意我后,顫抖著手,以最快的速度拿走了那塊橡皮擦。那一刻,我的心跳急劇加速,仿佛要沖破胸膛,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回蕩。當時我在心里暗自盤算,要是后桌發現東西沒了告訴老師,我就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還回去,畢竟這種事一旦追查起來,以我當時的表現,很容易就會暴露。下課鈴響了,一切風平浪靜,沒有人察覺到我的小動作。直到放學,也沒人提起這塊橡皮擦的事,我竟心存僥幸地覺得它從此歸我了,可心底卻總有一絲不安在隱隱作祟。
沒過多久,林鳴約我去小街上買零食。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只能尷尬地對他說:“我身上沒錢。”他一臉輕松地提議道:“要不你回去跟你爺爺要點,就說買文具用,他肯定會給你的。”我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便趕忙叮囑他:“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就回來。”說完,我便一路飛奔回家。一路上,我邊跑邊絞盡腦汁地想找爺爺要錢的借口,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理由,可又覺得都不太合適。
回到家,我大聲喊著“爺爺,爺爺”,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回響,卻始終無人回應。走進他的房間尋找時,我一眼瞥見枕頭下露出的一沓錢,那一刻,我的眼睛瞬間被吸引住了。我小心翼翼地走近,粗略一看,大概有好幾百,還有不少零錢散落在一旁。剎那間,貪念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我心想拿兩張幾元的應該不會被發現吧。在短暫的猶豫后,理智徹底被欲望吞噬,我迅速抽出兩張五元錢,緊緊地攥在手里,那錢仿佛帶著燙手的溫度。我懷揣著緊張與興奮,滿心歡喜地去找林鳴。我們在小街上買了好多零食,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袋里裝著的,是我從未有過的“快樂”?;氐酱謇镂覀兂Hサ拿孛芙锹洌移炔患按厮洪_包裝,大快朵頤起來,享受著這些用“不正當手段”換來的美食,將偷錢的不安暫時拋諸腦后。晚上回到家,一天的興奮與疲憊讓我很快進入了夢鄉,早把偷錢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日子一天天過去,好幾周后,我才突然想起這件事,見一直平安無事,爺爺似乎也沒有發現錢少了,我的膽子竟越來越大。此后,好幾次趁爺爺睡著,我都會躡手躡腳地走進他的房間,偷偷翻他衣服口袋。每次我都小心翼翼,只拿幾元錢,可這幾元錢對那時的我來說,足夠買好幾天的零食了。每次成功得手后,我都會在心里暗暗告誡自己這是最后一次,可欲望就像一個無底洞,總是讓我一次次地陷入罪惡的深淵。
夏日的一天,驕陽似火,熾熱的陽光無情地炙烤著大地,整個村子仿佛都被放進了巨大的蒸籠里。爺爺買了兩個大西瓜,讓我去叫隔壁嬸嬸來家里吃。我頂著烈日,來到嬸嬸家屋外,大聲喊了半天,卻始終沒人應答。突然,我想起她家房間里有個裝錢的盒子。在私欲的驅使下,那個邪惡的念頭再次涌上心頭,我鬼使神差地想著,趁這個機會去偷拿一些,反正也沒人知道。于是,我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屋內彌漫著一股悶熱的氣息,讓我的心跳更加急促。我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個盒子,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仿佛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發現。我伸手在盒子里摸索,指尖觸碰到了一個硬幣,就在我剛拿到硬幣轉身的瞬間,竟看見窗臺外嬸嬸正在晾衣服,她的身影清晰地映入我的眼簾。我嚇得差點叫出聲,心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雙腿也開始微微顫抖。我強裝鎮定,迅速將硬幣藏進口袋,然后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叫她來吃西瓜。她微笑著點頭答應,可我卻如芒在背,心里暗自慶幸她似乎沒有發現我的小動作。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在堂哥家做作業時,作文題目是《我最后悔的事》。我盯著題目,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筆。無奈之下,我向堂哥請教。他不假思索地隨口說道:“你就講講你后悔偷錢的事唄?!眲x那間,我的臉瞬間紅透,從耳根一直紅到脖子,仿佛被一道熾熱的火焰灼燒。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涌,心臟也開始瘋狂跳動。原來他已經知道了,這個認知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我不知所措,嘴巴張了張,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只能結結巴巴地說:“我家里還有事。”然后匆匆拿著作業跑回了家。一路上,風在耳邊呼嘯,仿佛都在嘲笑我的愚蠢和可恥。
又一天,上課鈴響,老師一臉嚴肅地走進教室。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嚴,讓教室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起來。老師緩緩開口說道:“接到舉報,我們班出現了一個小偷?!甭牭竭@話,我的心猛地一緊,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我感覺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箭一樣向我射來,恐懼瞬間將我淹沒。腦海中不斷閃過被發現后的可怕后果,甚至想到了坐牢,緊張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心里不停地念叨著“怎么辦”。我低下頭,不敢看老師的眼睛,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就在這時,小慧走上前去,緊接著老師嚴厲的批評聲傳來。我腦袋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只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雖然這次我僥幸沒被發現,但恐懼和愧疚徹底擊垮了我。那一刻,我在心底暗暗發誓,以后一定要做個乖孩子,再也不做這種錯事了。這次經歷,就像一道深深的傷疤,刻在了我的成長路上,時刻提醒著我要堅守道德的底線,讓我懂得了誠實和正直的可貴。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滿心都是震驚與懊悔。原來,那些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偷竊行為,爺爺早就心知肚明?;叵肫鹈看瓮靛X時的小心翼翼,還以為自己手段高明,沒留下一絲痕跡,可在爺爺面前,竟如此幼稚可笑。
爺爺發現錢少了,卻從未聲張,甚至還故意多放點錢到口袋里。他是真的疼愛我啊,這份毫無保留的溺愛,在當時的我看來,是一次次僥幸得逞的機會,卻不知差點將我引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若是爺爺當時就嚴厲斥責我,或許我就能及時懸崖勒馬,而不是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他的沉默縱容,讓我膽子越來越大,讓我漸漸忘卻了道德的底線,以為偷竊不過是小事一樁。
如今想來,爺爺的溺愛雖是出于對我的疼愛,卻在無意間成為了我犯錯的催化劑。我無比愧疚,更懊悔自己辜負了爺爺的信任與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