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倫河畔,夏日灼灼,草原如茵,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息。
阿魯臺站在小山坡上,目光如刀,穿透呼倫貝爾河谷的薄霧,心中忐忑不安。
他麾下的永謝布十營列陣如山,氣勢如虹。
但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他依舊感到壓力重重。
半年前,本雅失里被朱高煦斬首,蒙兀兒軍團大部分逃至瓦剌,但仍有部分殘兵被阿魯臺收攏。
這些重甲騎兵與永謝布十營合并,組成了不可小覷的重甲騎兵軍團。
但是。
阿魯臺深知大明軍團的重甲騎兵同樣強大。
從重甲騎兵出現在戰場后,中原的重甲騎兵就強于草原的重甲騎兵,即使是孱弱的大宋,重甲騎兵的戰斗力也要強于契丹、金朝。
這是鋼鐵產量造成的差距。
讓蒙古人獨步天下,征服世界的,其實是大量戰馬所帶來的機動性。
蒙古騎兵往往可以在局部形成多打少的情況。
在大兵團作戰中,重甲騎兵對沖,比的就是數目。
為了增強自身實力,獲得更多的重甲騎兵,阿魯臺不惜將自己的妹妹、女兒嫁給了兀良哈三衛的貴族,以換取他們的鎧甲和鐵騎。
兀良哈三衛地處游牧與農耕交界處,財富充裕,他們的加入無疑會大大增加阿魯臺的勝算。
在阿魯臺的計劃中,這場在呼倫河的總決戰,他應該有本雅失里的蒙兀兒軍團、自己永謝布十營、兀良哈三衛的鐵騎。
本雅失里被斬后,蒙兀兒軍團十不存一,兀良哈三衛也顯得猶豫不決。
就在這時,一只雄鷹投下陰影,它振翅高飛,盤旋在阿卜只俺的上空,最終停在了阿卜只俺的上臂。
阿卜只俺騎著戰馬,來到父親阿魯臺身邊,沉聲說道:“父親,大明的軍隊已經來了。”
“好!”阿魯臺深吸一口氣,立刻命令列陣。
太陽升到最高處時,大明的軍隊和韃靼的軍隊終于開始廝殺。
雙方在呼倫河北邊草原的東面激戰正酣,喊殺聲震天動地。
刀光劍影中,鮮血染紅了草原,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息。
阿魯臺身先士卒,率領著永謝布十營和殘存的蒙兀兒軍團沖鋒陷陣。
他們身穿重甲,手持長槍大刀,如同不可一世的戰神般沖入敵陣,身后是騎射的戰士。
戰斗持續了一個時辰。
阿魯臺可以感受到,大明的前鋒是一個勇士,竟然擋住了韃靼重騎兵的沖擊。
這一個時辰的時間,讓阿魯臺感到煩躁。
轟!
似是大地驚雷般的炸響傳入耳中。
阿魯臺連忙拉起韁繩,看向遠處,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韃靼的重騎兵正在潰敗。
煙塵從草原的一頭升騰而起。
“火器,怎么會他們是怎么把火器帶到這里的!?”
而在大明的陣地之中,丘福騎著戰馬,手持長槍,將一個蒙古人戳下戰馬,看著遠處的旗幟,罵道:“慢的要死,現在才趕過來!”
一個時辰的時間,大明的中軍終于追上了前軍。
這支中軍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名字————神機營。
柳升指揮神機營的士兵,他們列陣如林,操控火器,對著韃靼人的騎兵,展開了一場狂風暴雨般的轟擊。
眾將士分為三排,前一排首先由隊列中奇數位置的士兵射擊,再由偶數位置的士兵接力;每一次射擊后,前一排的士兵迅速將神機銃遞回中間一排,同時從他們手中接過已裝好彈藥的新銃。
中間一排的士兵身手敏捷,一方面從前排接過射擊后的銃,向后傳遞給第三排裝彈;另一方面又從第三排接過裝滿彈藥的神機銃,迅速向前傳遞給前排。
如此往復,輪轉不息,戰斗力驚人地強大。
在柳升的精準調度下,神機營的士兵們如同精密的齒輪,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每一發炮彈都精準無比。
此戰使用的火器為手銃和火箭。
手銃就是金屬筒形火器,火箭則是使用火藥的推進力發射箭矢。
這些火器的威力、射程都有些不足。
但是,面對重甲沖鋒,卻可以完成對騎兵的壓制。
神機營的士兵都是精銳,可以做到敵人的戰馬已經到了兩百米的前方,依然面不改色地發射彈藥。
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的騎兵軍團都會被一輪打崩。
“真是夠勁!”
柳升忍不住大笑出聲。
朱瞻壑的筆記是一月送來的,這么點時間自然無法制造出足夠的永樂七型將軍炮,甚至連水力鏜床都沒有造出來。
但是,火藥的最佳配方比,以及顆粒化制造完全可以辦到。
在兵仗局、軍器局的加班加點之下,這次遠征使用的火藥全部都是最佳配比,而且完成了顆粒化,火力提升了數個等級。
幾乎是一個照面,阿魯臺的前軍就被徹底的打散。
阿魯臺對著左右大喊:“快些撤退,讓騎兵從左右側后方襲擊大明的中軍,若是不成,也立刻逃走。”
手下立刻揮動旗幟,告訴各方貴族將領。
同時,阿魯臺回身向著大營而去,同時再次下令:“蒙兀兒軍團、四營、五營全部上,只要到了近前,他們就會崩潰。”
旁邊的手下再次搖旗。
占據了小山坡的阿卜只俺立刻命令身邊的人搖動旗幟,對在中軍鎮守的軍團下令。
“父親,你是對的。”阿卜只俺暗自慶幸:“你說必須留下大部隊,以防止大明后續的軍團,現在看來是對的,沒想到大明的火器竟然如此兇猛。”
大元以前也有不少火器,但是隨著大明多次對元廷的打擊,他們已經失去了火器的制造技術。
這個時候,大明的火器則迎來了跨時代的發展。
就在阿卜只俺慶幸的時候,正在浴血奮戰的李遠也在暗自慶幸。
“又活下來了!”
李遠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下定決心,再也不和丘福一起沖鋒了!
上一次和丘福一起遠征,結果丘福被引誘深入,要不是朱高煦大發神威,他怕是要死在本雅失里的大軍之中。
這次,則是前軍沖的太快,中軍落后了一大段距離。
要不是阿魯臺小心謹慎,沒有全軍沖擊,否則怕是要死在這里。
這樣想著,李遠的頭上響起了破空聲。
顆粒化火藥的力量,竟然讓一支箭矢從李遠的頭上飛過,刺入了一匹蒙古戰馬。
那個戰馬受傷不嚴重,但是破空聲和火光聲,將那馬兒嚇破了膽,撒開蹄子像是無頭蒼蠅般地亂跑。
阿魯臺身下的戰馬被箭矢射中,他立刻下馬,一把扯住一頭被嚇得亂跑的馬。
“馬兒,不要慌,不要慌。”幾句安撫,那戰馬竟然神奇的安靜下來。
阿魯臺立刻上馬,在親信的掩護下,回到了小山坡的指揮處。
“父親!”阿卜只俺連忙上前,牽起戰馬:“大明的火器實在兇狠,我們的將士正面沖不過啊!”
阿魯臺下馬,望向被火藥煙霧籠罩的戰場,道:“你錯了,我們的壯士不是沖不過,而是陣型亂了,這一亂,大明的騎兵就會從側面發起沖鋒。”
“我們該怎么辦?”阿卜只俺連忙問。
阿魯臺只是略作沉思,就立刻回答:“讓射手從左右迂回,大明的火器為了對抗我們的重騎兵,不得不列開,左右必然空虛,只要輕騎兵從左右抵至近前,發射三輪箭矢,他們必然潰敗!”
他揮動了小旗。
周圍的大旗也立刻揮舞,就在這時,阿魯臺猛地回頭,望向了西方。
煙塵升騰而起,卻不是蒙古人的騎兵,而是一支大明的精銳,為首的是一面金色的大纛。
那是天子大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