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盛被一衛(wèi)兵領(lǐng)入駐扎地中,從門口走到作戰(zhàn)室大概只花了一分鐘,他花半分鐘大致記住這座營盤布置,剩下半分鐘在一眾好奇的目光下琢磨怎么最快殺穿這里。
當然,他是在心里琢磨的。
“長官,人到了!”
“讓他進來。”
一身紅袍黃襯的衛(wèi)兵抬高下顎往一側(cè)努,示意陸盛進去。
陸盛一進入,就見兩個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面無表情地順勢回看,一個是頭發(fā)花白的神父,過于挺高胸膛以至于老臉憋得通紅,滑稽可笑。
另一個目光炯炯,臉色冷峻,打量自己的目光充滿壓迫,審視,帶有強烈軍伍風格,看來此人就是戈登。
“山字營千總王生見過戈登統(tǒng)領(lǐng)。”他拱手道。
陸盛的自報家門卻讓戈登微微一怔,他神色古怪看向神父,咳嗽了一聲。
“你不是王生?”戈登看著陸盛的臉重新確認道:“你不是我印象中的王生,那個有些靦腆、體型弱小的年輕人。他的氣質(zhì)沒有你這么...”
戈登在腦子里比較了一下,找了個合適的形容詞。
“囂張?”
陸盛淺淺笑了笑,他身上還帶著戰(zhàn)場上濃烈的廝殺味,這一笑,頓時傳出一陣血腥味,讓二人皺起眉頭。神父受不了這股味道,別過頭,向戈登告罪一聲,念著‘阿門’便離開作戰(zhàn)室。
“統(tǒng)領(lǐng)或許看錯了。”陸盛若無其事說道。
“先生,你是不是我印象中那個王生,都沒有關(guān)系。但你攪壞了神父的興致。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我只給你一次開口的機會。”戈登提醒道:“如果你是想用蘇州城被攻破的消息來換些賞金,那你浪費了我昂貴的時間,我會用讓你帶著應(yīng)得的錢下地獄。”
“珍惜你的機會。”他學陸盛淺笑一樣,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陸盛心頭一凜,自己倒有些托大了,這年頭,誰會把人命當回事呢?
他收斂散發(fā)的思緒,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丟在戈登面前,正是那枚睚眥兵符:“這東西,我想能證明我的身份吧,戈登閣下。”
戈登拾起兵符,面色不顯,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古樸造型的兵符映在他跳動的眼眸里,被撕扯成碎片,他收起兵符,瞥了一眼陸盛。
這一眼讓陸盛如墮地獄。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按耐住心中好奇,就見戈登做了個祈禱手勢后,臉色忽然變得猙獰。等待許久后,他似乎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轉(zhuǎn)身從一個暗格中掏出一個包裹,緊接著面色復雜地遞給陸盛。
“這位先生,哦不‘王生’,既然他們換成你來完成這件事,那這件東西就交給你。”他又慢慢恢復到之前的平靜。
陸盛接過包裹,打開后頓時怔住,里頭竟只有一對像玻璃球的紅色透明珠子!
一個珠子上刻了‘卍’,這種字大多會刻在佛像胸膛上,名為“吉祥海云相”,寓意著佛陀的慈悲與智慧如同海云般廣闊無邊,能夠普照眾生,帶來幸福和安寧。
另一個也刻了卐字,但方向卻是截然相反,是個從未見過的“卍”字。與“吉祥海云相”不同的是,它被認為會帶來暴力、仇恨和毀滅!
不知是不是陸盛的錯覺,這一對被白布裹著的珠子見了光,里頭古老文字竟是緩緩旋轉(zhuǎn)起來!
這東西?!
你獲得了含有睚眥之力的物品。
當前猩紅進度為30%。
【佛眸】
品質(zhì):?
類別:鑰匙
佛看世人,一半安詳一半痛苦,不知誰是安詳誰是痛苦?
備注:鑰匙自動會插入鎖扣,而該來的總會來,無論誰來都一樣。
鎖扣?自己身上確實有一件東西可以裝進一對眼珠子,但為何說它是鑰匙呢?
他從懷里掏出那個陰差陽錯拿到的血佛頭,捏著一顆紅珠子正準備裝進去。
突然渾身打了個激靈,無數(shù)畫面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黑袍巫師高舉血色佛頭居高臨下神經(jīng)叨叨念著咒語,城門口七竅流血突然身亡的趙二虎,再到江南大營無人關(guān)心的角落中響起的沉重咳嗽聲,王生死在青白色焰前微動的嘴唇。
以及‘注意,你受到南方赤瘟瘟毒。’的提醒!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xiāng)!”
他突然呢喃,戈登一聽到這話,頓時后退一大步,好像陸盛身上有致命病毒一樣,生怕傳染到他。
陸盛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震驚,朝戈登問道:
“戈登閣下,這一場大禍醞釀已成,我心里有個問題,希望你為我解答。”
“請說?”
“除了你、我們,太平天國,還有誰推動這個計劃?”
戈登沉默,片刻后搖晃腦袋說道:“‘王生’先生,戰(zhàn)爭既是手段又是結(jié)果,每一方都有自己的想法,才會把這件事推進到這里,你不妨回去問問你們的上級,相信疑惑很快就解開。”
陸盛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想到幾個碎片畫面,只覺得忽然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感傳來。
他的眼前似乎有一道身影重重落下,他看清楚了,那是趙二虎的身影,繼他之后又有更多的人倒下,這些身影重疊起來,占據(jù)他整個眼眸。
荒唐!
真是荒唐!
陸盛放松幾個呼吸,對著戈登沉重地點點頭。緊接著旁若無人地發(fā)笑,笑聲中盡是惋惜。
他為這些人不值。
“如此,我便告辭了。”
看著他離去的沉默身影,戈登搖著頭:“沃德,你拼死也要阻止的東西終究還是要發(fā)生了。”
......
陸盛回到帳篷中,失魂落魄的樣子讓摩尼、叼瞎眼擔心,二人不明白他只是去了一趟洋人的營盤,回來怎么變成這樣子。
傅先生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爹爹,大人這是怎么了?”囡囡靠在叼瞎眼懷里小心問道。
叼瞎眼搖搖頭,見傅先生給自己使了個眼色,立刻讓囡囡出去照顧病人,接下來的話不適合女兒聽。
“想必大人去了蘇州城一趟,已經(jīng)拿到鑰匙和鎖扣了吧。”他問道。
陸盛不置可否,傅先生輕輕念了一句: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xiāng)。”
木然的眼眸中多了一絲光亮。
傅先生嘆了口氣:“兩國交戰(zhàn)十年,互相角力!打得神州陸沉,江山動搖。江滬一帶十室九空,幾乎闃無人聲,可見戰(zhàn)爭恐怖。”
“不能這么打下去了,真掐得你死我活,肝腦涂地,偌大中原只怕會淪為鬼蜮。”他意有所指:“一方垂敗,當加速使它滅亡,而契機已現(xiàn),就在大人手中。”
傅先生朝陸盛伏地一拜:“為黎民計,請大人舍棄惻隱之心。”
陸盛勃然大怒。